心事占据思绪,无视了时间,清晨的天刚蒙蒙亮,阿婠洗漱好,去更衣室换衣服,出来后没预兆的打了个喷嚏。
这才发觉头懵懵的,她抬手试探额头的温度,手太凉,显得体温略高。她叹了一声气,看向飘窗外的天空,灰沉沉的,树枝轻动,俨然又要下雪了。
这天气,还好只是有点小感冒,要是发起烧太折磨人。
打开客厅的暖灯,昏暗消去,就要穿过客厅时,阿婠静了几秒,回头看,明亮清晰的景物一如安好,秀眉轻蹙的同时抬步向厨房走去。
没听错吧?方才好像听见有一男一女在低语对谈,音量似远似近,有些熟悉,她想不起来是谁。
阿婠背脊有些发凉,空气泛着怪,屋子有些怪,心里更是奇怪,环看周围,与往常一样平静安然。
该不会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生冷的手推开厨房的吊柜玻璃门,亮起灯,某人放松了身心,洗碗槽的水龙头正流着细水,发出轻微的水声,想来是昨晚洗完碗没关紧。
阿婠轻笑摇头,是被自己神经兮兮的样子逗笑了,这水声也能联想到男女说话的声音来吓自己,没睡好连着神经也不好了。
关上水龙头,系上围裙,手指间熟练摆弄。
阿婠以前不会做饭,会做饭源于2003年后,那会儿还在老宅,她辞去了家佣,阿婠自己摸索,常常做给“她”吃。
听人常说,好吃的食物能让人心情愉悦,后来她就变着法子做好吃的食物让“她”品尝。
再后来,品尝的人变成了外婆,时间久了,现在的她烧得一手好菜,外婆吃得开心,她也欢喜。
锅碗瓢盆的声响在这独属早上静谧的时间里,特显空旷清冷。做好两人份的餐食,端至侧旁的餐桌上,阿婠看了眼钟表,将7点10分。
临中第一节课是在8点30分,从家到校十多分钟的路程,吃罢饭,期间再收拾收拾耽误点时间,也差不多就出发了。
阿婠在外婆门外喊了两声,听到回应,她推门进去,外婆已然收拾好了,正在梳妆台前用那支白玉发簪挽发。
透过镜子,外婆笑着说:“早安。”
“早。”阿婠嘴角也挂着笑,上前为外婆挽发,卷起白发,白玉簪与它交缠,固定住了彼此,看着鬓后寥寥几根黑发淹没满头白发里,逐渐走了神。
外婆通过镜面注视着外孙容颜静好的面容,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女儿的影子。
一面镜子,映出了祖孙各有的心思。
阿婠转眸看向床头柜,木质相框里有一张黑白泛黄的照片,是身着素净旗袍、年轻时的外婆,用绝色倾城来说也不夸大。
阿婠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外婆年轻的时候很漂亮。”
外婆回过神,顺着阿婠的视线看相框,笑了笑,牵着阿婠的手向客厅走:“外婆年轻时也就一般般了,在一堆美人中谈不上漂亮,中等姿色倒是评得上,现在年纪大了,人也老了,不漂亮了。”
餐桌前,阿婠到外婆对面坐下,眉眼含笑,面容清清浅浅的:“太谦虚了,这等容颜都是一般,那岂不是没有美人了?”
外婆看了外孙的笑容,移不开眼,赞道:“怎么没有,咱家的阿婠,是生出了一副绝好的容颜,笑笑,宛如家里的白兰花,清丽可人,夺人眼光。”
阿婠倒一杯温牛奶递给外婆,想了想外婆刚才的打趣话,温声回道:“归根说来,还是外婆好看,要不然怎会生出外孙这样一般般的五官,出门走一起,我就跟个透明人一样。”
这话不假,每每出门与外婆走在一起,众多目光多落在外婆身上,冷淡清傲的阿婠走在身旁不足让人眼亮。那照片上的外婆身着旗袍,柔美与从商半辈子的凛气气质结合一起,刚柔并济风范,更让人惊叹这其中的美。
如今老了,眉眼越发地贵气,搭配中式盘发,尽显东方女性的雍容华贵气质,时光迁走,更多的是平和内敛搅在其中。
这样的美,日常生活中,令阿婠不敢长时间看外婆,至于原因......埋在心底深处,封缠成盒,哪怕是火烧灰烬,也难以释怀。
外婆又说了:“那下回出门,阿婠自己去好了,这样主角就是你了。”
忘记给自己拿勺子了,阿婠起身去厨房,语调轻快:“我才不要嘞,有外婆在,我安心。”
“好好好。”外婆笑望着阿婠的背影,待她转身出来,又不看了,舀一勺粥吃到嘴里,很鲜的味道,只是滚烫的热气进了眼角,隐隐有光亮。
外头又下起了细细小雪,阿婠收拾好,临出门前,把室温调至合适的温度,嘱咐外婆冰天雪地的,不要下去走动,以免扯伤腿疾摔倒。
外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正欲打开电视,连声说好。
房门已打开,阿婠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寡淡的小脸很是认真的再而三告诉外婆不要外出。外婆有些嫌弃阿婠的啰嗦,也是很认真的脑袋点点头,连连应声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最后一句颇无奈。
“那就好。”阿婠放心地笑了。
此时的阿婠,面庞意闪闪,与昨夜和前天的她,判若两人。
下了楼,走在常走的小道,只有表面一层浅白的雪,昔日旧雪被清到路旁了,脚踩薄薄的雪上,踏上一个个脚印……
走了一段距离,就在常丢垃圾的路口,阿婠定住了身子,眸光里带着一点亮看着前方,清晨安谧,她遇到一人,倒不是刻意看他。
这个点的小区有些人,有附近公司上班的高级白领;有拿着公文包的西装男士;有三所学校之中的学生步行上学;有老人撑伞闲逛在小道;有儿童结伴在不远处亭下看雪。
会注意到他,绝非偶然,雪花漫漫,只因男生太过出众。
这一点,周日那天就看出了。
男生穿着浅色系服装,面容轮廓不犀利,恰到好处的每一分都是绝笔的雕刻,俊美又和善,黑伞下的人气息温润清雅,似阳光下的玉石,清透舒然,气度绝与常人比拟。
那眼神,浅看柔和待人,深看却又离人感之深,她承认,这样的气质她从未见过。
回到数秒前,他扔完垃圾,回身,清淡的眼眸对上了阿婠的视线,像是被自己的回身举动吓到,那女生陡然一惊,他看了,不失礼貌地笑和气露出。
细阅男生容颜,阿婠凝了神,伞面微微举高,这回看清楚了男生全身模样。
从未见过,话是这么说,两人相离几米,隔雪静静地看着双方,陌生感没有,有的是久违再遇见的错觉。
那日两人相撞在一起,阿婠也看了他,却没今时有这份似曾相识的画面,何止她不解,此番对视,男生怔愣,眼底多是错愕。
一种错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婠不再多看,低眸看路,身形从容,余光内切实感受那名男生视线仍在她脸上寻探。
第一次相撞也是不小心之举,那今日呢?
适才她只想暗处看看,欣赏欣赏也就好了,却不想忽地对上他眼眸,一时被这犹如多年后再度重逢的错觉牵走了神。
不知情的人,以为她贪婪他人的美色,看了移不开眼呢。
阿婠内心隐隐无奈,继遇见他第二面又是一副窘相,当真是睡不好导致精神差,瞧瞧这一大早净出些幻想。
这个时候,不管他目光炯炯是为何,此时断不能再与他对视,否则又添了不少尴尬。
他注视阿婠背影,直到她出了小区大门转弯不见,还在放空思绪。
11月20日早晨,出现这一小小插曲,阿婠没挂在心。
小区内,他撑伞止步良久,留了心,最后沉重地摇摇头,嘴里念叨着很像的字眼。
因恍惚了许久,他走错了通往自己公寓楼的小道,几分钟前阿婠留下的足迹被他宽大的脚印覆盖住,沿路尽头进入大厅后,男生隐感不太对,抬眼看墙上的字号。
沪江公寓内的楼盘,大致相同,无太大差别,此时,站在清冷无人的大厅内,寡淡的眉间打个结,侧身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来时的路。
这是2号楼,他住的3号楼在隔壁,恰好一个Y字路型,路口处,再遇那位女生,他故而失神忘记转身走回自己的住处了。
一时错神,直直走岔了她人所住的楼层,他何时有过这般疏忽的行径了?
不再回想,他再次没入雪中,撑着伞走回3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