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青阳县书院后巷的老槐树上,第一声鸡鸣刚破晨雾,宁平已站在青石板上。
他褪去外衫,露出沾了薄汗的中衣,袖口用草绳随意扎起,露出紧实的小臂——这是连续七日卯时练拳的成果。
《清风引》的招式在他脑海中流转,第一式“风摆柳”,足尖点地,身形如被风吹动的柳枝,斜斜掠出三步;第二式“穿林箭”,腰腹骤然发力,手臂如箭离弦,却在即将触到老槐树时突然收力,只震得几片枯叶簌簌落下。
他闭着眼感受掌心残留的劲道,嘴角微扬——昨日还只能震落树叶,今日竟能控力到不伤树皮。
“这是……武徒境的步子?”
一声低呼从巷口传来。
宁平睁眼,见两个提着书箱的书院弟子正站在巷口,其中一个圆脸少年张着嘴,书箱里的《论语》都掉了一半出来。
另一个穿锦缎短打的高个子弟捏着折扇,扇骨敲着掌心:“我前日见他搬书,三摞《春秋》压在肩头,腰板直得跟标枪似的,原以为是装样子,合着是真有功夫?”
宁平弯腰拾起自己的外衫,青衫下摆沾了晨露,他却似未觉,只冲二人点头:“早课要迟到了。”
“宁兄慢走!”圆脸少年慌忙弯腰捡起《论语》,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巷口,转头对同伴道,“你说他是不是偷偷去了武馆?可上个月还见他蹲在药铺门口,为五文钱跟掌柜的磨嘴皮子……”
高个子弟折扇一合,眼神微沉:“我阿爹说,青阳县二十年没出过文武双修的苗子了。”
晨课的钟声响起时,宁平刚踏进书院二门,便被书童拦住:“周夫子请宁公子去东厢书斋。”
东厢书斋的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周夫子正坐在案前批改课卷,灰白的胡须随着他捏笔的手微微颤动。
见宁平进来,他头也不抬:“《礼记》批注交得倒及时,昨日晨课背《大学》,倒比往日快了半柱香。”
宁平垂手站在案前,喉结动了动——他早猜到周夫子要问。
前日晨课上他避开张明远那一拳时,周夫子的茶盏在案上磕出了裂纹;昨日他搬书时单手提起百斤书箱,周夫子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
“学生近日……”
“莫说‘勤能补拙’。”周夫子突然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锥子,“你昨日替王二牛家写的状纸,笔锋有颜鲁公的筋骨;今日清晨在后巷练拳,步法学的是《清风引》前两式。这两样,一样要浸淫诗赋十年,一样要得武师亲授。”他将笔重重一搁,“你一个月前还在为老父的药钱发愁,哪来的机缘?”
宁平心跳如擂。
系统提示过,文气值由诗赋、声望、功德转化,若暴露系统,怕是要惹来更大的麻烦。
他想起昨夜系统面板里沉睡的《三国》角色,想起柳若雪前日塞给他的《剑经》残页,突然福至心灵:“前日替陈寡妇家写祭文,累得伏在案上睡了。迷迷糊糊见一白须老者,说我根骨尚可,便在梦中教了两招拳脚,又提了几句诗理……”
“荒唐!”周夫子拍案而起,震得案上的《春秋》哗啦翻页。
可下一刻,他又缓缓坐下,指节摩挲着砚台边沿——三个月前宁平替他抄录《论语》时,他曾见过这孩子写“仁”字,笔力虚浮如飘萍;如今再看那状纸,横画起笔藏锋,竖画收笔回锋,分明是得了名家指点。
“罢了。”周夫子突然挥了挥手,“去上课吧。但记住——文道武道,皆要正途。”
宁平退出书斋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刚拐过回廊,便听见校场方向传来喧哗。
“宁平!”
张明远的声音像块破锣。
宁平抬头,见校场中央立着块朱漆木牌,上书“文武擂台”四个大字,张明远站在牌下,身边还站着两个穿玄色劲装的少年——书院三杰中的另外两位,赵鸿和钱砚。
“宁秀才不是会躲吗?”张明远甩了甩腰间玉牌,金镶玉的坠子撞在木牌上,“今日我三人设擂,你若能胜我们任何一人,算你本事;若是输了……”他指尖划过木牌侧面的“退院”二字,“就别占着书院的茅坑。”
围观的学子哄闹起来。
赵鸿抱臂冷笑:“张兄客气了,我等不过想替周夫子查查,这突然冒出来的‘文武双修’,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偷鸡摸狗的把戏。”
宁平望着三人身后晃动的人群,突然笑了。
他解开腰间的儒生长衫,露出底下月白中衣,一步步走向擂台:“张公子不是爱留力吗?今日不妨使全力。”
钱砚第一个冲上来。
他是武徒后期,拳风带起的气浪掀得宁平额发乱飞。
宁平不躲不闪,待那拳要触到心口时,突然侧身半步,左手如钩搭住钱砚手腕,右掌平平推出——不是打,是推。
钱砚只觉一股巧劲顺着手臂窜上来,双脚像踩在云端,踉跄着退了五步,撞在木牌上才稳住身形。
他低头看自己发红的手腕,又看宁平垂在身侧的手——那双手背还留着前日练拳时蹭的草屑,此刻却稳得像山。
“好!”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校场响起零星的掌声。
张明远的脸涨得通红,他刚要冲上去,却见柳若雪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提着个青布药箱:“宁平,跟我去偏厅。”
偏厅里,柳若雪的手指沾了药汁,轻轻按在宁平手腕的红印上。
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药香,让宁平有些恍惚——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他们故意用巧劲,表面上不伤筋骨,实则震得内腑发疼。”她低声道,眼尾扫过他手背上的草屑,“你最近总在后巷练拳?”
宁平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顺口道:“前日练拳时,我又梦见那白须老者了。他说……他说青阳县外有座万界碑,能通不同时空。”
柳若雪的手猛地一抖,药汁溅在宁平手背上。
她慌忙低头擦拭,声音却有些发颤:“你……你从哪里听来的‘万界碑’?”
宁平正要追问,窗外传来更漏声——酉时三刻了。
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柳姑娘,那碑……可是真的?”
柳若雪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捏紧了药箱的布带。
她想起父亲昨夜在书斋里翻的那本《异闻录》,扉页上用朱砂写着“万界碑,引路人,文气为钥”。
月上中天时,宁平坐在床头。
系统提示的蓝光在他眼前浮动:“恭喜宿主突破‘武徒中期’,文气值 10。当前次元进度:15%。”他摸着腕上柳若雪留下的药香,又想起周夫子的警告、张明远的怨恨、柳若雪的惊慌,忽然笑了——这些,都是他要攀登的阶梯。
窗外的月光落在案头的《诗经》上,他随手翻开,见自己前日批注的“关关雎鸠”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文道武途,皆可称雄。”
晨课的钟声还未响起,宁平已将《诗经》揣进怀里。
他望着铜镜里自己发亮的眼睛,低声道:“今日,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诗成泣鬼神,拳出震山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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