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青阳县书院的晨课钟声已撞破了屋檐下的蛛网。
宁平踩着青石板往讲堂走,鞋尖踢到块松动的砖,碎泥溅在裤脚。
他垂眸扫过——那是昨日张明远的书童故意推搡时踩松的,此刻砖缝里还嵌着半粒炒豆,是那书童常吃的零嘴。
他弯下腰,指尖碾起炒豆,在掌心搓了搓,豆香混着晨露的凉,倒比讲堂里的墨香更真切。
讲堂里早坐满了人。
张明远正站在讲案前,月白锦袍的袖口沾着星点墨迹,见宁平进来,眼尾微微一挑。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同窗,一个是总爱捧着《诗经》掉书袋的王茂才,另一个是前日在湖边和他争钓位的李二郎。
三人凑在一起,倒像三尾挤在鱼篓里的鲶鱼,鳃帮子都绷得紧紧的。
今日不妨换个花样。张明远清了清嗓子,声音里裹着刻意的轻快,我与王兄、李兄昨夜凑了首长诗,名曰《云州赋》,正要请夫子和诸位同窗指正。
周夫子捻着胡须点头,柳若雪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翻书,发梢扫过案上的《楚辞》。
宁平找了最末的空位坐下,余光瞥见东墙根下缩着个身影——是张明远的书童赵三,半张脸藏在柱子后面,手里攥着个小本子。
云州形胜,接天楚而连苍溟......王茂才率先开口,声音像破了洞的箫,嘶嘶啦啦地扯着调子。
李二郎接着吟:九峰叠翠,藏虎豹之威;三江奔涌,蕴蛟龙之魄......两人轮流诵着,每句末尾都要偷眼去看宁平。
宁平垂眸盯着案上的《文心雕龙》,书页被指尖压出褶皱。
他能感觉到,讲堂里的文气正随着诗句翻涌——王茂才的文气带着酸腐的墨臭,李二郎的则混着脂粉气,想来是昨夜宿在花楼现攒的词。
张明远站在最前头,背挺得笔直,后颈的汗却顺着衣领往下淌。
好个藏虎豹之威。宁平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子投进静潭。
满座皆惊,连周夫子都抬起头。
张明远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讲案边缘。
王兄这虎豹二字,倒让我想起《礼记》里说麟凤龟龙,谓之四灵。宁平站起身,目光扫过王茂才发白的嘴唇,虎豹虽猛,终究是山泽野物,如何比得四灵?他顿了顿,又转向李二郎:李兄的蛟龙更妙——可《水经注》载云州三江,最大的那条叫青溪,不过是条浅溪,哪容得下蛟龙翻浪?
讲堂里响起窃笑。
王茂才的脸涨成猪肝色,李二郎攥着诗稿的手直抖。
张明远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原以为宁平会急着吸收文气,哪承想这穷酸秀才倒先挑了诗的刺?
他朝赵三使了个眼色,那书童缩了缩脖子,本子上只记着宁平未闭目未握拳几个歪扭的字。
诸位且静一静。周夫子敲了敲戒尺,宁平点评虽苛,倒也在理。他转向张明远,这诗确有可取之处,只是用典需更考究些。
晨课结束时,宁平落在最后。
他经过赵三身边时,故意踉跄一步,肩头撞在柱子上。
赵三手里的本子啪地掉在地上,宁平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墨——戌时三刻藏书阁残纸有次元二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人抓着手指写的。
他把本子还给赵三时,轻声道:这字该练练了,否则抄书时容易漏字。赵三浑身一僵,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摔成八瓣。
日头升到三竿高时,陈长老的身影出现在讲堂门口。
他穿着玄色直裰,腰间的玉牌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
宁平。他声音像块冻硬的石头,跟我去戒律堂。
周夫子放下茶盏:陈长老,这是作甚?
有人举报他私习邪术。陈长老扫了眼讲堂里探头探脑的学生,昨日藏书阁暗格被撬,残纸有次元二字;前日晨课,他吸收文气的方式异于常人——他盯着宁平泛青的眼尾,莫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柳若雪唰地站起来:陈长老,宁平每日在我爹的书房温书,哪有时间撬暗格?
若雪。周夫子按住女儿的手,且听陈长老说完。
宁平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帮补了三块补丁,针脚是母亲临终前缝的。
他想起昨夜窗台上的叶子,想起陈长老袖中那半片残纸,喉咙突然发紧。
但他只是拱了拱手:长老要查,我随去便是。
戒律堂的门吱呀一声关上。
陈长老坐在主位,案上摆着那半片残纸,还有赵三的本子。说。他拍了下惊堂木,次元二字从何而来?
你每日吸收的文气,可是用了邪术?
宁平盯着案上的残纸,纸角还沾着点墨渍,像是被人仓促撕下的。
他能感觉到系统面板在识海震动,文气值在丹田翻涌——今日还剩两次具现机会。
长老可知《太平广记》?他突然开口。
陈长老一怔,那书里说,唐时有个书生,能引天地文气为己用,时人谓之文道通神。他往前走了半步,我不过是偶然得见古卷,学了些引气之法,怎就成了邪术?
胡扯!陈长老拍案而起,古卷?你拿出来我看!
宁平闭了闭眼。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检测到宿主危机,是否消耗300文气值具现《武侠》世界角色?他在心底默念是,指尖微微发颤。
一阵清风突然卷进戒律堂。
檀香被吹得东倒西歪,案上的残纸打着旋儿飞起来。
待风停时,堂中多了个白衣男子。
他腰间悬着柄青锋剑,剑穗是雪色的,发带在脑后松松系着,倒像刚从山巅踏云而来。
在下林知秋,见过陈长老。男子抱了抱拳,声音清冽如泉,宁小友的引气之法,在下倒能说上两句。
陈长老后退半步,撞在椅背上:你...你是何人?
武侠世界的剑修。林知秋随手抽出半寸剑锋,寒芒映得陈长老脸色发白,文道引气,本是取天地精华,与武道吸星炼月同理。
若这也算邪术,那天下武夫岂不全成了妖人?他抬眼扫过案上的残纸,至于这次元二字——不过是古卷里对天地万界的别称,《山海经》里的大荒,《庄子》里的北冥,不都是次元?
陈长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林知秋又道:倒是长老,仅凭半页残纸和捕风捉影的猜测便要处罚学生,传出去,怕是要损了书院因材施教的名声。
戒律堂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周夫子掀开门帘进来,身后跟着柳若雪。陈长老,这是作甚?他扫了眼林知秋,目光在剑穗上顿了顿,这位是?
周夫子。林知秋转身行礼,在下路过贵地,见宁小友被误会,特来解释。
周夫子捻须而笑:原来是高人。他转向陈长老,陈执事,宁平的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
陈长老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狠狠瞪了宁平一眼:今日便罢。
但若再发现异常......他抓起案上的残纸,甩袖而去。
林知秋冲宁平眨了眨眼,身影渐渐淡去。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具现时间已到,消耗文气值300,剩余具现次数2次。
柳若雪快步走到宁平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宁平望着陈长老离去的背影,喉间泛起股甜腥——刚才强行调动文气,竟震伤了经脉。
他摸出袖中母亲留下的玉坠,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周夫子拍了拍他的肩:明日晨课,你且讲讲《文心雕龙》的神思篇。他转身时,衣角扫过地上的残纸,那次元二字在阳光下忽明忽暗。
夜里,宁平坐在炕前,望着窗台上新落的叶子——叶底用炭笔写着明晚梅苑,有客相候,字迹比昨夜更清晰。
他捏着叶子,听见系统面板在识海轻响:次元进度 5%,已解锁《仙侠》世界部分权限。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枝头低语。
宁平望着月亮,突然笑了——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