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爬上飞檐时,宁平站在考场门口,孙县丞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望着远处青阳县斑驳的城墙,颈间玉坠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系统提示音刚落,「次元进度」已经跳到了22%,新的世界正在解锁。
宁兄。
身后突然响起清越的女声。
宁平转身,见柳若雪抱着那半本《寒梅集》站在廊下,发梢沾着晨露,眼尾还带着查书时的急切:确实没有《秋夜思》。她把书递过去,指尖在寒梅二字上轻轻一叩,张明远的墨宝,我让人拓了送去州府书阁比对,三日内必有结果。
宁平接过书,触到她指尖的温度。
这姑娘从前总端着周夫子之女的矜持,此刻眼里却烧着团火——是替他不平的火。
他正欲道谢,远处传来学童的嚷嚷:宁秀才回来了!
回头望去,书院朱漆大门前挤了一圈青衫学子。
昨日还往他饭里丢石子的王二缩在人群最后,手指绞着衣摆;曾笑他破落户也配读经的张九倒着退了两步,撞翻了石凳。
最前排的小胖子抹了把嘴,手里的糖糕啪地掉在地上:宁...宁兄的《少年志》,我抄在床头了!
宁平脚步微顿。
这些人从前看他的眼神像看阴沟里的苔藓,此刻却亮得灼人。
他忽然想起昨日清晨,自己蹲在灶房吃冷粥时,还听他们说宁家的穷酸秀才,连墨汁都要舔笔杆。
人心翻覆如此之快,倒比系统具现的赵子龙银枪转得还利索。
宁平,来我书房。
周夫子的声音从垂花门后传来。
老人负手而立,灰布衫洗得发白,腰间玉牌却擦得锃亮——那是当年他中举时,皇帝亲赐的文魁佩。
宁平跟着进去,见书案上摆着新沏的碧螺春,茶烟里浮着半卷诗稿——正是他刚写的《少年志》。
你这诗,有股子野气。周夫子摸了摸胡须,目光却没从诗稿上挪开,前日陈长老还说你根基浮浅,全凭运气,今日倒该让他来看看。他突然抬眼,目光如刀,可你要记住,树大招风。
张明远的父亲是州府粮道,陈长老的侄儿在他手下当差——
学生明白。宁平低头,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在院墙上,张明远带着几个恶仆堵他时说的你若敢赢,我让你连县试都考不成,又想起系统面板里新解锁的《武侠》世界图标,正泛着幽蓝的光。
周夫子似乎看出他心思,叹了口气:去罢。
明日晨课,莫要迟到。
出了书房,宁平刚拐过月洞门,就听见假山后传来激烈的争吵。
你说见过《秋夜思》?
骗鬼呢!是张明远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尖刻,若真有那诗,柳若雪能翻遍《寒梅集》找不着?
你当我是傻子?
张公子若觉得被耍了,大可以去告我。李文昭的声音懒洋洋的,混着几分不耐,我不过说在书商那里瞧过两眼,又没赌咒发誓。
再说了——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冷下来,你当宁平是普通秀才?
前日那首《少年志》,诗成时我分明听见有金戈声。
文道显灵,你懂吗?
宁平脚步微滞。
假山石缝里漏出半片衣角,是张明远的湖蓝缎子——他父亲刚给他置的新衫,前日还得意洋洋地在书院里晃。
此刻那衣角正随着主人的动作剧烈起伏,像被踩了尾巴的孔雀。
李文昭你——
咳。宁平故意咳了一声,脚步声放重。
假山后霎时没了动静,等他走过去时,只看见张明远红着眼眶往相反方向跑,李文昭站在原地,手里转着枚玉扳指,冲他挑了挑眉。
次日晨课,陈长老来得比往常早半个时辰。
老人穿着青灰色直裰,腰间挂着串沉香木念珠,往讲台上一站,整间教室的温度都降了三度。今日加一场文道试炼。他敲了敲镇纸,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宁平脸上多停了两秒,即兴赋诗,题目现场抽。
周夫子主评,孙县丞监场。
底下立刻炸开了锅。陈长老平日最厌变规矩,今日怎的...听说孙县丞要带宁平去郡试,怕是要考真本事了的议论里,宁平垂着眼,看见张明远在最后一排冲书童使眼色。
那书童缩在柱子后,手往装题签的檀木盒里一探——分明是要换题。
开始抽题。陈长老的声音像敲在冰上。
宁平是第三个抽的。
他上前时,指尖掠过檀木盒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恶意干扰,是否消耗10文气值开启慧眼?他心念一动,眼前的题签立刻清晰起来——其他签上都是春望登高之类的寻常题目,唯独有一支颜色发暗,墨迹里浸着股霉味,写着无字书。
就这支。他伸手抽出,指节在盒沿轻轻一磕。
那书童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慌乱——显然没料到宁平会选最偏的题。
回到座位,宁平捏着题签,掌心沁出薄汗。无字书,这题难在既要扣住无文字的意象,又要写出胸中志气。
他想起周夫子昨日的提醒,想起张明远发红的眼尾,意识里忽然泛起阵清凉。
小友可知,江湖有墨剑先生?系统的声音带着笑意,他生平最厌腐儒抄书,常说天地为纸,肝胆为墨。
眼前浮现出一位穿墨色长袍的老者,腰间悬着杆狼毫笔,笔锋上还沾着未干的墨。
他冲宁平颔首:无字书,心为卷。
宁平笔尖触到宣纸的瞬间,热血突然涌到喉头。
他想起第一次具现赵子龙时,银枪划破长空的气势;想起母亲病亡时,药铺掌柜敲着算盘说一钱人参五两银;想起昨夜柳若雪翻书时,发间茉莉香混着墨香。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炸开,化作笔尖的力。
纸上无言亦有声——第一句落下,宣纸上竟泛起淡淡墨韵,像有谁在远处吟诵。
心藏万卷自峥嵘。笔锋一顿,他想起系统面板里那些未解锁的世界,《仙侠》的剑修、《三国》的谋臣,都在等着他去具现。
不凭典籍争长短——写到这里,他抬眼扫过张明远。
那家伙正攥着帕子擦汗,帕子上绣的并蒂莲被揉成了团。
一笔乾坤照我名!最后一字收尾,笔锋在纸尾挑起个剑花,竟在空气中划出半道银芒。
整间教室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周夫子扶着桌案站起来,老花镜滑到鼻尖,手指轻轻抚过诗稿:好个不凭典籍争长短。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宁平从未见过的光,此诗虽非传统格调,然意境深远,自有其理。
李文昭盯着诗稿,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把手里的折扇一合:我输得心服。
张明远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死死攥着桌角,指节泛青,突然哐当一声撞翻了椅子,跌跌撞撞往外跑,袖口带翻了砚台,墨汁溅在青砖上,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宁小友。
孙县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手里端着茶盏,茶烟里浮着笑意:本县已让人去州府报了名,下月县试,你是头一个备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只是...最近州府传来消息,下月还有场辩经大会,各郡最拔尖的学子都要去。
宁平垂眸,看见颈间玉坠正发出幽蓝的光。
系统面板上,「次元进度」跳到了25%,《仙侠》世界的图标上,隐约能看见一柄浮着仙光的剑。
夜里,宁平在灶房热冷粥时,窗棂突然咔嗒响了一声。
他转头,见小翠蹲在窗台上,像只灵巧的猫。
这姑娘是宁家旧仆之女,自小跟着宁母长大,此刻鬓角沾着夜露,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信纸:我在井边捡的,塞在个泥团里。
信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小心试炼,有人要毁你文道根基。
宁平捏着信纸,玉坠在颈间烫得发烫。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今日诗成时那半道银芒,想起孙县丞说的辩经大会,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检测到未知威胁,是否消耗文气值具现防御类角色?
他摸了摸怀里的系统面板,轻声道:备着吧。
夜风掀起窗纸,吹得烛火摇晃。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发紧。
宁平望着跳动的烛芯,忽然想起墨剑先生说的天地为纸,而他的笔,才刚蘸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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