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县丞的推荐公文送到书院的那日,晨雾还未散尽。
青檀木案几上的铜镇纸压着泛黄的公文纸,宁平二字被朱笔圈得通红。
陈长老的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在宣纸上洇开个淡墨的圆:寒门子骤然崛起,必是有妖!
去年岁考还在末流,如今诗会压过张明远,县试又夺魁——这等跳脱,当我们书院是儿戏?
前堂里坐满了书院的先生们。
周夫子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釉面硌得指尖生疼。
他想起昨日宁平在诗会上作的《悯农》,锄禾日当午那句念出时,窗外的麻雀都静了片刻,连檐角铜铃都没响——那是文气共鸣的征兆啊。
可陈长老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书院百年清誉,若真出个靠邪术取巧的
陈老言重了。坐在下首的李文昭放下茶盏,他素来自负诗才,此刻倒替宁平开脱,文道讲的是气,宁平的诗有股子沉在泥里的劲,我等养尊处优的,写不出来。
陈长老的眉毛拧成个结,目光扫过众人:那便请宁平当众试笔!
州试关乎云州颜面,若他真有本事,写首应景诗又如何?他的话像根针,扎得周夫子心口发闷——昨日诗会宁平已露过真章,今日再考,分明是要立规矩。
消息传到宁平耳中时,他正在灶房帮小翠添柴。
灶火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手里的木勺在药罐里搅出细碎的响:公子,陈长老要您明日巳时去明伦堂,当众作...作应景诗。她的声音发颤,木勺当啷掉进罐里,说是要考校您的文气根基。
宁平将药罐往灶里推了推,药香混着柴烟钻进鼻腔。
他想起父亲咳得整宿睡不着的模样,想起昨日系统面板上突然跃升的次元进度——30%,《仙侠》世界的剑鸣声已经清晰得像是就在耳侧。知道了。他伸手把小翠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你去把我案头那本《诗经》拿来,我再温温旧篇。
夜来得极快。
宁平在油灯下翻书,纸页发出细碎的响。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像是金铁相击:警告!
检测到异常次元波动,未知能量干扰强度 10%。他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油灯的光在眼底晃了晃——这是系统激活以来最强烈的预警。
来源?他在心里默念。
定位中...能量波动与万界碑传说存在关联。
宁平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幼年时听老人们讲的故事:万界碑连通时空,立碑者能掌万界。
可谁也没见过真的,只当是茶余谈资。
此刻系统的提示却像一盆冰水,浇得他浑身发颤——难道那些传说,竟是真的?
窗外传来两声猫叫,细细的,像幼童的啼哭。
宁平刚要起身关窗,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照在案头的残卷上。
那是前日在书摊淘的旧书,边角都泛了黄。
他鬼使神差地翻开,一行小字突然撞进眼里:元初三年,书生李青持具现之能,触万界碑,卒。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蘸着血写的。
宁平的呼吸骤然急促,指腹蹭过那行字,竟有细密的凹凸感——这不是普通的墨迹,是刻上去的!
他想起小翠白日里神神秘秘的话:公子,东院那间废阁,我昨夜看见有灯亮。
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三更时,宁平摸黑出了门。
月被云遮了大半,青石板路像浸在墨里。
他绕开巡夜的院丁,顺着墙根摸到东院,废阁的木门结着蛛网,轻轻一推,吱呀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阁内霉味呛人,宁平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满架的断简残编。
他踩着积灰的木梯往上走,第二层的案几上落着半盏油灯,灯芯焦黑,油碗里凝着块黑褐色的东西——像是血。
公子!
身后突然响起低唤。
宁平转身,见小翠缩在楼梯口,手里攥着个布包:我怕您出事...这是火折子和防身的短刀。她的手冰凉,短刀的铁柄还带着体温。
宁平接过刀,刀尖在积灰的案几上划出条线:去门口守着,有动静就咳嗽三声。
小翠咬着嘴唇点头,转身时裙角扫过满地的纸页,一张泛黄的信笺飘起来,落在宁平脚边。
他弯腰拾起,上面的字力透纸背:吾以文气为引,具现三国关云长,斩贼首于马下。
然碑灵现,吾恐难全...若有后来者,慎入废阁!
宁平的心跳得震耳。
他把信笺塞进怀里,继续翻找,在最里层的木柜里摸到个铜匣。
匣上刻着云纹,锁孔里塞着半截断簪——和柳若雪发间那支梨木雕的,竟有七分相似。
咚——咚——
更夫的梆子声在墙外响起,惊得梁上的灰扑簌簌落下来。
宁平刚要打开铜匣,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警告!
能量干扰强度突破20%,建议立即撤离!
他手一抖,铜匣当啷掉在地上。
远处传来脚步声,混着巡夜院丁的咳嗽。
宁平抓起铜匣塞进怀里,拉着小翠就往楼下跑,木门在身后撞得山响。
第二日清晨,周夫子的传唤来得比晨课还早。
明伦堂的青砖地泛着冷意,宁平站在堂前,看着周夫子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又落下。书院的意思...周夫子搓了搓手,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是暂不推荐你参加州试。
陈长老说...说要等你今日的应景诗,证了根基再说。
宁平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青布袜的袜底磨出个洞,露出一点脚趾。
他想起昨夜废阁里的铜匣,想起信笺上的血字,想起系统面板上跳动的次元进度35%。学生明白。他抬头时,眼底的光比檐角的铜铃还亮,今日巳时,明伦堂,学生必不负夫子所望。
周夫子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考秀才时,也是这样的脊梁——直得像根青竹,风越大,越往上窜。
他摸出袖中的梨木簪,那是女儿昨夜塞给他的:爹,宁公子的诗,能写进人心里。
晨风吹过廊下的紫藤,落英缤纷。
宁平走在石子路上,怀里的铜匣硌得肋骨生疼。
他想起废阁里那行血字,想起系统说的万界碑,想起柳若雪问他你会去的,对吧时的眼睛。
该来的,总要来。他轻声道,袖中短刀的刀柄贴着掌心,但这局...我破定了。
暮色渐沉时,小翠踮着脚往宁平窗里望。
油灯亮着,映出他伏案的影子,手边摊开那本染血的信笺。
她刚要敲门,就见宁平突然抬头,目光穿过窗纸,像是望进了更深的夜里。
公子?
去东院废阁。宁平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砸进潭里的石头,今夜...该看看那铜匣里,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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