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响过,宁平正对着案头《大楚策论》发怔,灶房方向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公子!小翠掀开门帘的手在发抖,腰间的铜钥匙串撞出轻响,我方才去西市买姜,听见几个挑担的汉子嚼舌根——赵府的管事今早去了城南破庙,说是请鬼影门的人。她喘着气,沾着灶灰的指尖死死抠住门框,他们...他们要对公子不利!
宁平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细纹。
他想起昨日林墨说的庄家,想起苏夫人信里惊动不该惊动的人,喉结滚动两下:你确定是鬼影门?
那几个汉子说,鬼影门的刺客杀人不留痕,连青阳县令的独子都栽在他们手里过。小翠抽了抽鼻子,眼眶泛红,公子,要不...要不咱们连夜去投奔苏夫人?
宁平却站了起来。
他走到梁下取下木匣,半块刻着引字的玉牌在掌心发烫——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说等你需要的时候,它会告诉你答案。
此刻系统面板在识海浮现,文气值随着他的心跳微微波动,像暗夜里的萤火。
去后巷找王捕头。他将玉牌重新收进匣中,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就说我家院角老槐下埋了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劳他今夜带两个兄弟来喝。
小翠愣了愣,忽然笑出个泪窝:奴婢这就去。她转身时,宁平看见她把藏在袖中的短刀又往袖管里推了推——那是前日他从系统具现的《武侠》兵器谱里换的柳叶刀,刃薄如蝉翼。
二更天,宁平蹲在柴房旁的老槐树下。
系统灵感增幅已开启,他能清晰听见三里外的更夫咳嗽,能闻到东墙根下新翻的泥土里混着的铁锈味——那是他今早埋的火油桶,用浸了松脂的麻绳连着窗棂。
左三步,右两步。他默念着系统提示的危险路径,又在书房门槛下撒了把碎瓷片。
案头烛火突然明灭两下,映得墙上老槐的影子扭曲如鬼,他摸了摸腰间的铁笔——这是具现《三国》里简雍的随身笔,笔杆中空藏着淬毒的细针。
三更梆子刚响,院外的狗突然哑了。
宁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面板跳出猩红提示:危险临近,正西方向,三人。他屏住呼吸,看着两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东墙,第三道却悬在西墙檐角,月光在他腰间的短刃上割出一线寒芒。
好个鬼影门。宁平低笑一声,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勾——浸了松脂的麻绳啪地绷断。
小心——西墙檐角的刺客突然暴喝,可已经晚了。
老槐树下腾起冲天火光,埋在土里的火油桶炸得木屑横飞,东边的两个刺客被气浪掀得撞在院墙上,其中一个的短刀当啷掉在宁平脚边,刀刃刻着只衔尾蛇——鬼影门的标记。
情报没错,这小子果然有防备!西墙的刺客掠下屋檐,蒙面黑巾被火光映得发红,他手中的判官笔直取宁平咽喉,杀了他,赵府的金子够咱们买半座城!
宁平旋身避开,铁笔在案几上一撑,整个人倒翻上梁。
碎瓷片在他脚下发出刺啦声响,那个被气浪撞晕的刺客刚爬起来,就被瓷片划破了小腿,疼得闷哼。
公子小心!
院外突然传来铜锣大响。
王捕头的粗嗓门跟着炸起来:都给老子住手!
青阳县衙办案——
西墙刺客的瞳孔骤缩。
他挥笔扫开宁平的铁笔,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转身便要翻墙。
宁平早料到这招,袖中细针咻地射出,正扎在刺客后颈大椎穴上。
那人踉跄两步,直挺挺栽进了还在冒烟的火油堆里。
拿人!王捕头带着四个衙役撞开柴门,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那个腿上带伤的刺客刚要摸刀,就被衙役用绳索套住脖子,按在地上直喘粗气。
宁平跳下来,蹲在刺客面前。
月光照在刺客脸上,他突然一怔——这张脸,分明是前日在赵府门前见过的马夫。
说,赵承宇给了你多少金子?王捕头的刀背拍在刺客腰间,火星子溅在刺客脸上。
刺客咬着牙不说话,却用眼神死死盯着宁平腰间的木匣。
宁平摸了摸木匣,忽然笑了。
他听见系统面板在识海震动,次元进度条微微涨了一截——看来今夜,不止是场刺杀。
院外的更夫敲起了四更梆子。
风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宁平望着被捆成粽子的刺客,忽然想起林墨说的城西破庙。
子时已过,可那庙里的人,怕还在等他。
王捕头的刀背第三次磕在刺客膝弯时,那人终于发出一声闷吼。
他额角的汗混着焦灰往下淌,喉结动了动,目光却还死死黏在宁平腰间的木匣上。
鬼影门的规矩,是死也不能泄了雇主信息?宁平蹲下来,铁笔尾端轻轻敲了敲刺客绑着的手腕——那处有个淡青的蛇形刺青,和短刀上的衔尾蛇纹路如出一辙。
系统面板在识海跳出提示:目标为鬼影门蛇卫,核心弟子,知晓上层机密。他眼底掠过一丝锐光,可赵承宇给你的,真比命还金贵?
刺客突然剧烈挣扎,麻绳在青砖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你...你怎么知道是赵
马夫的鞋印会沾青石板的灰,刺客的鞋尖却包着鹿皮。宁平指了指对方沾着泥屑的鞋尖,前日赵府门前,你替赵二公子牵马时,我数过你摸马鞭的次数——左三右二,和方才翻墙时踩瓦的节奏一模一样。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半块碎瓷片,在刺客眼前晃了晃,方才你小腿被瓷片划开的伤口,我让小翠取了药粉——掺了点百日醉。
现在你经脉里的药力该发作了,疼得像有蚂蚁啃骨头吧?
刺客的脸瞬间煞白。
他张了张嘴,突然瞥见王捕头身后举着油灯的小翠——那盏灯芯挑得极亮,将他腰间的玉佩照得通透。
那是什么?宁平眼尖,伸手便去搜。
玉佩入手微凉,正面刻着个林字,背面是团缠绕的云纹。
宁平的指尖猛地一颤——半月前书院诗会,林墨替他解围时,腰间也挂着块云纹玉佩。
当时他只当是文人雅好,此刻却想起林墨说庄家时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想起他总在赵承宇出现时退后半步的站位。
林墨...是你们的联络人?他捏着玉佩的手骤然收紧。
刺客的瞳孔剧烈收缩,这反应比任何回答都直白。
王捕头嘿了一声,抽刀背重重拍在刺客后颈:好啊,那酸秀才平时装得像个活菩萨,敢情是条毒蛇!
万界碑...通行令。刺客突然哑着嗓子开口,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粗布短打,赵承宇说...只要取了你的命,鬼影门就能拿到...能进万界碑的令牌。他喉结滚动,目光又扫向宁平的木匣,那玉牌...你娘给的...是开门的钥匙。
宁平的呼吸陡然一滞。
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玉牌时说的等你需要的时候,此刻像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将玉佩收进袖中,起身时衣摆扫过刺客肩头:带他去县衙大牢,王捕头。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加三重镣铐,派八个衙役轮班守着——我要活口。
王捕头应了,挥挥手让衙役架人。
刺客被拖出院子时,突然扭头尖叫:林墨今早去了州城!
他们要断你的路——话音未落,王捕头的刀柄已重重磕在他后颈,骂骂咧咧道:聒噪!
宁平望着刺客被拖走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玉佩。
东边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小翠端着热粥从厨房出来,见他站在晨光里,睫毛上还沾着夜露,轻声道:公子,先喝口粥吧。
他接过粥碗,却没喝。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三匹快马停在门前,为首的差役举着明黄封条的木匣:宁平!
州府急件!
封条上的云州刺史府朱印还带着湿墨的腥气。
宁平撕开火漆,信笺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宁平涉嫌谋害青阳县权贵子弟赵承宇,证据确凿,即日起暂停其参加州试资格。末尾的朱砂印泥还未干透,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红。
好个证据确凿。宁平将信笺捏成一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想起昨夜刺客说的断你的路,想起州试对一个穷秀才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突破童生境、跻身举人、真正触摸文道门槛的唯一机会。
可此刻,这机会被一张纸轻飘飘碾碎了。
小翠的粥碗当啷掉在地上。
王捕头凑过来看了眼信笺,胡子气得直抖:这分明是栽赃!
我这就去刺史府理论——
没用的。宁平打断他,目光落在院角被烧得焦黑的老槐树上。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提示:次元进度 5%,检测到关键线索万界碑关联人物林墨。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书房。
案头的《大楚策论》还摊开着,墨迹未干的诗稿被风吹得掀起一角。
宁平抽出狼毫笔,在新铺开的信笺上重重写下辩诬疏三个字。
笔尖戳破纸背,晕开一团浓墨,像滴在宣纸上的血。
公子...小翠站在门口,声音发颤。
去把书院的先生们请来。宁平没有回头,笔锋在纸上游走如剑,再让西市的张老汉把前日我写的《寒门论》多印三百份。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记得告诉张老汉,字要刻得大些——让青阳县的百姓,都能看清这证据确凿里的鬼把戏。
窗外,第一缕朝阳穿透云层,将辩诬疏三个字照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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