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共同围剿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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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军,如今已非吴下阿蒙。

黑风寨起家时那点人马,丢进水里都冒不起几个泡。拿下石泉镇,队伍才算有了个千人架子。现如今,青州旗下,号称数万之众,声势已然不同往日。

队伍里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可陆昭治军,自有他的一套章法。日夜操练不辍,军法如山,昔日的乌合之众,如今也磨砺出了几分锐气。

青州工坊那边,炉火昼夜不熄,新制的兵甲器械源源不断送入军中。披坚执锐的士卒,腰杆挺得笔直,那份精气神,是实打实的。

青州这块地界,突然冒出这么个势头凶猛的陆昭,自然碍了周围不少人的眼。

旧朝的那些个老油条,各地冒头的所谓义军头子,还有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疙瘩,哪个不是伸长了脖子盯着青州?

在他们看来,陆昭这小子,就是个搅局的,坏了这乱世里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的“规矩”。

更有那眼馋的,把青州当成了块流油的肥肉,盯着青州府库里的钱粮,还有陆昭手上那支越来越壮的兵马。

州衙后院,陆昭刚拿起小满央他削的木兔子,还没摩挲热乎,一声凄厉的“报——”便撕裂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李麻子一头撞进来,满脸尘土,脚步虚浮,像是刚从鬼门关跑回来。

他嘴唇干裂,嗓子眼儿里像是塞了把沙子,声音都变了调:“大人!不好了!北边袁家,南边李家那伙天杀的土匪,还有东边那个姓陈的旧朝老将……他们……他们串通一气了!”

陆昭放下木兔子,从李麻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手里接过那封皱巴巴的信。

信纸是最低劣的草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深浅不一,可每一个字都透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呵,这帮家伙,还真是沉不住气。”陆昭看完,随手将信纸丢在案上,脸上平静无波,让人瞧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去,把赵匡、黑熊,还有新提拔上来的那几个营正,都叫到议事厅来。”陆昭吩咐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议事厅里,油灯的火苗被捻得极小,光线昏暗,更添了几分肃杀。

几个新晋的营正站在下手,垂着头,大气不敢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赵匡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静立一旁。

只有黑熊,那蒲扇大的巴掌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松开,喉咙里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吼,显然是憋着一股火气。

陆昭没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封皱巴巴的信纸推到了桌子正中央。

“都看看。”

陆昭的声音不高,却让议事厅里每个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人家已经串通好了,嫌咱们青州这块骨头太硬,硌了他们的牙,想联手把咱们拆吃入腹。”

众人轮流看过那封字迹潦草的密信,厅堂内的空气愈发凝重,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陆昭手指在铺开的舆图上轻轻划过。

“袁家兵多,可里头不少是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还有些是路上临时拉的壮丁,人心不齐,未必能拧成一股绳。”

他的指尖移动,点向另一处。

“李家那伙山匪,都是些成了精的老油条,滑头得很,最会钻空子,专打顺风仗,占便宜没够。”

陆昭稍作停顿,指尖最终落在舆图的东面一个标记上。

“陈将军麾下,倒是有些当年旧朝留下的老兵痞子,有几分悍勇,可惜,人手少了些,撑不起大场面。”

他抬起头,扫过众人。

“他们这是打算三面合围,想一口把咱们青州给吞了。”

“他娘的!”

黑熊一掌狠狠拍在桌案上,粗瓷茶碗被震得跳起老高,茶水溅出。

“这帮狗娘养的杂碎!真当咱们青州是面团捏的,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赵匡眉头紧锁:“军师,这次的阵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棘手。”

“是棘手了些。”

陆昭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却依旧平稳。

“但天底下没有铁板一块的联盟,更没有滴水不漏的算计,总有缝隙能让咱们钻进去。”

他随即开始布置。

城防如何加固,哪里需要增派人手,预备队如何调动策应,各处粮草军械如何分配。

更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这三路人马之间本就存在的矛盾与猜忌,寻机分化瓦解。

“咱们的兵,是咱们一刀一枪操练出来的。咱们的城,是咱们一砖一石垒起来的。他们牙口再好,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啃得动咱们这块硬骨头!”

议事厅的门留着一条缝。

小满抱着膝盖,蜷缩在门外的石阶上,夜风有些凉,她却一动不动。

她听不清屋里具体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哥哥和几位叔叔伯伯的声音都绷得死死的,透着一股她从未感受过的紧张。

往日里最爱逗她笑的黑熊叔叔,这几天话都少了许多,脸上也没了笑容。

哥哥也常常一个人对着那些画满奇怪线条的纸张发呆,偶尔会极轻极轻地叹一口气,眉头也总是皱着。

小姑娘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乖乖的,不哭不闹,不给哥哥再添乱。

夜色渐深。

青州城外的军营,依旧灯火点点,操练的呼喝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隔着老远,隐隐约约飘进城内。

陆昭独自站在高耸的城楼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身后,是青州城内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是他那个总爱腻着他的小妹。

脚下,城门处的盘查比往日严密了数倍,关闭的时辰也大大提前。守城的士卒们脸上不见了平日的松散,个个神情肃穆,腰杆挺得笔直。

“青州父老!兄弟姐妹们!”

陆昭的声音通过一个铁皮卷成的简易喇叭,传遍了城内寂静的街巷。

“外头的豺狼已经盯上咱们的家了!他们想抢咱们的田地,毁咱们的屋子,让咱们再次流离失所!”

“青州,是咱们的根!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地方!不想家破人亡,不想再被人当猪狗一样撵来撵去的,都得给老子出一份力!”

城中先是短暂的死寂,仿佛连风都停了。

随即,不知从哪个角落开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愿为陆大人效死!”

“跟那帮杂种拼了!”

“保卫青州!保卫家园!”

民心可用。

陆昭心中略微一松。

“即日起,青州城进入戒严!凡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爷们儿,都给老子拿起家伙,修城墙,运土石!家里的娘们儿们也别闲着,缝补军衣,赶制干粮!这一仗,不分你我,为了青州,为了咱们自己!”

整个青州城,都动了起来。

那些平日里在田间劳作、在市井奔波的青壮汉子,此刻在老工匠的指挥下,喊着号子,嘿呦嘿呦地将沉重的土石、木料往城墙上搬运。

妇人们则三五成群地聚在油灯下,飞针走线,赶制着军衣和布鞋,偶尔的低声交谈,也多是相互鼓劲打气的话语。

就连那些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者,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给守城的兵士和出力的民夫送水、送饼。

城内的各个工坊,更是炉火昼夜不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连成一片。

陆昭手中拿着一根烧黑的木炭,在一块打磨平整的木板上飞快地勾勒着什么。

“看这里,”他指着木板上的草图,对着围拢过来的几个经验丰富的工匠比划,“利用杠杆原理,这边增加配重,只要计算好比例和力臂,就能将上百斤的石块,抛出很远。”

一个胡须花白的老木匠,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瞅着木板上的那些线条和标注,又抬头看看陆昭年轻却沉稳的脸庞,有些迟疑地开口:

“大人,您画的这个……这个叫什么‘回回炮’的玩意儿,当真比咱们用了几十年的老炮还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