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暗处几声闷哼细不可闻，随即死寂。
黑熊提着斧头带人折返，冲陆昭比了个手势。
斧刃上，月光下一点暗红隐约。
“继续前进！”陆昭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
队伍无声穿行。
沿途又撞上几股敌军散兵游勇，斥候、巡逻队，皆被青州军利索解决，未走漏半点风声。
这些敌兵做梦也想不到，深夜腹地，竟摸进一支如此精锐。
又潜行了约莫半个时辰。
风中飘来人喊马嘶，还有营地独有的那种混杂气味。
“军师，不远了，看样子是陈屠夫的粮草大营！”一名老斥候压着嗓子，语气肯定。
陆昭抬手，队伍立停。
他带上黑熊和几名斥候，猫着腰，摸上一处高坡，朝下打量。
数里之外，夜幕中营帐连绵，隐隐绰绰。
火把零星，勾勒出营地大致的轮廓。
营地四周，栅栏密密匝匝，箭塔高耸，巡逻兵丁来回穿梭。
“他娘的！”黑熊低声骂道，“这陈屠夫还挺警醒，这防卫，比李麻子那小子说的，可紧多了！”
李麻子之前的情报说，陈将军的粮草营防备松懈，守军多是老弱。
眼前所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营门处灯火雪亮，守卫森严。箭塔上的哨兵死死盯着四周，巡逻队的数量和频率，也远超先前所料。
要么李麻子情报不准，要么是陈屠夫吃了几次小亏，学乖了，粮草重地加了防备。
赵匡也凑近，瞧见这阵势，眉头锁得死紧：“军师，这……棘手啊。如此防卫，硬冲损失太大，还容易捅了马蜂窝，惊动敌军主力。”
夜风吹过，带着寒意。
陆昭手持黄铜望远镜，缓缓扫过远处的敌营，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箭在弦上。
今夜若烧不了粮草，不仅前功尽弃，这支孤军，便要陷入死地。
片刻，陆昭放下望远镜，嘴角挑起个弧度，透着几分森冷。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风更大了些，吹得衣甲作响。
他的注意力在敌营逡巡，最终停在几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着些干草柴薪，恰好是巡逻的盲区，又贴近粮草囤积的核心地带。
“黑熊，带五十人，跟我从左翼摸进去。目标，那些干草堆。”陆昭声音压得极低，不容置疑。
“赵匡，你带其他人，从右翼佯攻，把巡逻队的注意力给我引开。记住，动静别太大，等我这边火起，立刻猛攻粮仓，把水搅浑！”
“军师，就这么点人？”黑熊有点不大乐意，他还是喜欢正面硬干。
“人多碍事，容易露馅。咱们要的是火。”陆昭拍了拍腰间的火油罐，“这玩意儿，比一千人好使。”
赵匡重重点头：“明白，军师放心。”
两支队伍，如融入夜色的影子，分头行动。
陆昭领着黑熊等人，借夜色和地势的遮掩，无声无息地靠近左翼的干草堆。
几个外围放哨的，连个屁都没放出，就被黑熊手下的人摸了脖子，软绵绵倒下。
陆昭迅速打了个手势。
几名士卒立刻将火油泼在干草堆上。
一股刺鼻的气味，乘着夜风悄悄散开。
“火箭！”陆昭低喝。
数支特制的箭矢搭上弓弦，箭头裹着浸透火油的布条，借着火折子的微光点燃。
“放！”
“咻咻咻！”
几道火光撕裂夜空，直直扎进泼满火油的干草堆。
“轰！”
火焰骤然升腾。
干燥的草料遇上火油，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眨眼间便化作数条火舌，朝着四周的营帐和粮草垛子扑去。
“着火啦！走水啦！”
凄厉的喊声撕破了夜的沉寂。
营地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睡梦中的士兵被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营帐，望着那通天火光和滚滚黑烟，一个个魂飞魄散，手足无措。
“右翼，攻！”陆昭见火势已成，断然下令。
早已等候多时的赵匡，一听号令，当即率部从右翼杀出。
虽是佯攻，但喊杀声惊天动地，箭矢也密集地射向营寨，让本就慌乱的陈军更加混乱不堪。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救火！快救火！”几名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组织人手灭火，但火势实在太猛，加上青州军从旁袭扰，根本无法靠近。
黑熊此刻早已按捺不住，见火势已成，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杀！活捉陈屠夫那老小子！”他一马当先，手中开山巨斧抡得虎虎生风，如同黑色旋风般冲向火光最盛处——那里隐约可见陈将军帅帐的轮廓。
他身后的五十名精锐也是个个如狼似虎，紧随其后。他们本就是敢死之士，此刻见大火已起，敌军混乱，更是士气如虹。
“挡我者死！”黑熊巨斧横扫，一名慌不择路冲上来的陈军什长连人带刀被劈飞出去，惨叫着跌入火中。普通士卒更是沾着就死，碰着就亡，根本无人能挡其锋芒。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火迅速蔓延，将一座座粮草垛和营帐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和烤肉的气味，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惨叫声、呼喊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整个粮草大营彻底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陈将军的帅帐之内，他正搂着新纳的小妾酣睡，嘴角还带着猥琐的笑意，梦里似乎正与周公的女儿探讨人生。
“将军！将军！不好了！营中遇袭！粮草被烧了！”亲兵凄厉的呼喊声和帐外冲天的火光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陈将军一个激灵坐起身，睡意全无。他披上外衣，踉踉跄跄地冲出帅帐，一眼便看到了那几乎将半个夜空都映红的熊熊大火，以及四处奔逃、乱作一团的士兵。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贼人？”陈将军又惊又怒，一把抓住亲兵的衣领。
“不……不知道，突然就烧起来了，还有……还有人马在冲击营寨！”亲兵吓得魂不附体。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陈将军气得浑身发抖，“快！给本将军集结人马，挡住他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