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书房
“爹,你怎么把那个槐序白白给了陆羡。”范钧奕低声抱怨。
纵然心中火气翻涌,但面对父亲,他也不敢太过明显地表露情绪,“他可是我们花钱买来的,于情于理……”
“啪—”
范思明不等他说完,直接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你是不是傻,连事情的轻重都搞不清楚。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叫别人看笑话,以为我太尉府是什么野蛮的地方。”
范钧奕摸着火辣辣的脸,委屈巴巴,“陆羡的名声早就烂大街了,我出手教训,只怕大家还会拍手称好。”
“好个屁!你要是在陆羡得势的时候打他,老百姓的确会拍手称好。
现在的陆羡是平民,是弱者,是可怜虫,说白了,和百姓是一路人,你打他就是失民心。
那槐序不过是个奴才,给了就给了,犯不着因为这事和陆羡较劲儿。”
“爹你也太给他面子了吧。”
“一个庶人,捏死他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但有些事情不能明着来。”
“我明白了。”范钧奕神色舒展开来,“爹的意思是咱们暗中找人……”他的手在脖子上一划。
范思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槐序那奴才就当送给陆羡陪葬了。不过,你有没有觉得陆羡那小子神志恢复后变了?”
“的确是变了,脸皮变得更厚,更无耻,各种行为更是和贱民无异。”范钧奕言之凿凿。
从书房出来,范钧奕放出一只白鸽。
哼,陆羡,你以为你从这里出去还会有活路么。
自己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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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街道两旁的酒楼茶肆旌旗飘飘,浓郁的酒香和茶香扑鼻而来。
店内的客人络绎不绝,街边的小吃摊上冒着滚滚热气,油香四溢。
陆羡左瞧瞧右瞅瞅,像个刚入京的外地人。
这么多年的黑暗,他终于重见天日,对一切都无比好奇。
他想用这双眼睛好好丈量这个世界,纵然是古代也没关系,至少那天地日月,山河湖海依旧。
“少爷,刚才我真以为您已经走了,没想到……”
槐序这番话似乎在心头酝酿了许久,阴郁苍白的脸颊上夹杂着些许欢喜。
陆羡一把揽过他的肩头,“欸,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槐序被这举动搞得颇为不自在,身体陡然僵直,不知所措。
陆羡意识到,他一激动,现代人的习惯给带出来了,一时把他是主子的这事给忘了。
主仆之间可不会勾肩搭背。
陆羡察觉到身后传来不同寻常的脚步声。
他前世是瞎子,其他感官都更为敏感。
这具身体的肌肉和神经反应没经过训练,但他下意识地声音捕捉也比常人灵敏些。
他警觉地回头。
在人群中发现了几名可疑人士。
这些人的手中隐约可见锋利的刀刃,杀意凛然,明显不怀好意。
我靠!
他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要对他下手了。
“少爷,咱们现在是出城吗?”槐序问道。
陆羡轻笑,“以现在我的状况,你觉得那些老狐狸会让我出京城吗?”
他纵然今天不得罪范钧奕,外戚和士族们也是不会给他活路的。
要杀他,又怎会让他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只怕是城门一出,他脑袋也就搬了家。
造反之前,他得先设法把命给保住了。
槐序拧起眉头,满脸担忧,“可若是以现在的状况留在京城,恐怕……”
“恐怕是等死,现在就已经有尾巴跟着咱们了。”
槐序慌张朝后瞥去,果然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尾随之人,人数还不少。
他们现在是出京死路一条,留京也是死路一条。
“那我们怎么办?”
陆羡轻轻挑眉一笑,“这些人只不过是碍于大街上人来人往,不便动手。
一旦入夜,我们就危险了。
所以今晚我们不住客栈,要去一个对方不敢轻易下手的地方。”
“什么地方?”槐序疑惑。
他家少爷现在落魄至此,人人避之不及,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去。
“我们去南绥质子府。”
陆羡目光闪烁。
“质子虽是人质,但为了两国的和平,通常都有不少守卫维护其安全。
若住在那里,杀我们的难度就会陡然提升,还极其容易引起上面人的注意。
风险大,对手需要时间谋划,这段时间就能给我们反击的机会。”
他心中已有计划。
“主意的确好,可是少爷……”
槐序实在是不想泼他冷水,“质子能同意咱们入住吗?您和过去可不太一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
陆羡胸有成竹,“南绥质子赵错此人虽不咋样,但他从不过问大兴朝堂之事,意味着他不站队。
而且和陆……和我以前也是酒肉朋友,不会拒绝暂住要求。”
槐序的双眼瞪得滚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以来,他对陆羡的印象都是个只知道玩乐、不务正业的少爷,可刚刚陆羡的一番话让他的认知彻底颠覆了。
“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少爷吗?
这么点时间您就想了这么多!”
陆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人总是会变的嘛。
乱世之中,如果不想成为棋子,就必须学会思考和布局。”
槐序眼中的震惊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意。
陆羡在一家酒楼外驻足。
他抬头仰望这座气派豪华的建筑。
酒楼外墙由雕梁画栋构成,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金色的匾额。
上面书写着“锦宴楼”三个大字,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锦宴楼在京城这繁华之地绝对排得上名号,不少高官巨贾都在这里举办过宴会。
陆羡舔了舔嘴唇,“我饿了,我们就在这吃吧。”
“可……”
陆羡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反正那些人现在也不敢动手。
店小二笑嘻嘻地将他们引入二楼雅座,“客官,看看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什么最有名?”
“哟,客官,您可问对人咯,翡翠螺蛳羹、紫金螭龙鳜鱼、乌金龙鳞鱼翅羹、红宝石鹅掌燕窝、金龙玉虎汤都是本店特色。”
陆羡听得是口水包了满嘴,“那行,这些全部都来一份,槐序,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槐序摇头。
“好嘞,菜马上来!”
槐序在桌下悄悄翻开荷包瞅了一眼,眉峰微拧。
没一会儿菜就端了上来,铺满了整桌。
陆羡大快朵颐。
古时候的东西就是好啊,可不用担心什么核污染。
“对了,你父母给你取名叫槐序是因为你农历四月出生吗?”
槐序愣了愣,“您不记得了?”
陆羡摇摇头。
他只记得槐序和宿主从小一起长大。
宿主受范府“照顾”,槐序自愿以仆人的身份也入了范府。
若不是槐序多次明里暗里的帮忙,宿主早就死无数回了。
“我是孤儿,是在四月被陆老爷从一帮欺负我的人手里救回府的,所以取名叫槐序。”
“这样啊,你会武功对吧?”
“会一点。”槐序脸上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未来的大兴战神还真是谦虚,陆羡暗想。
槐序摸了摸脑袋,“就……老师教您的时候,我在一旁偷学的。”
“我……我还学过功夫?”陆羡大惊。
他是一点没感觉到这具身体有多少功夫底子,也就打打看门小厮的水平。
还好身体素质不错,毕竟这么个败家玩意儿,要是身体不抗揍,估计早被陆有年揍死了。
“呃……”槐序脸上浮出一抹尴尬,“您估计不太感兴趣,所以……”
“行了,我懂了。”
陆羡仰天长叹一声,真是个二傻子啊。
人家偷学的都这么厉害了,而他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
走出锦宴楼,陆羡打了个饱嗝。
槐序满脸写着欲哭无泪,荷包转瞬瘦身成功,只剩一层皮。
他们一路专挑人多的大道走,不给跟踪之人下手的机会。
一个时辰后,陆羡打了个响指,“到啦。”
巨大的红木雕花门,门楣上刻着金色祥云,两头石狮目光如电,凝视着过往行人。
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
上书着金漆银字,字迹挺拔而端庄,写着“南绥质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