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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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鎏金烛台“噼啪”爆响,牛油蜡烛溅出的火星子蹦进青瓷碗,腾起的热气在十二盏琉璃灯下扭成蛇形。

黄尔珍盯着面前的“金蟾戏荷”,甲鱼与苋菜同煮的组胺蒸汽刺得鼻腔发紧,像极了前世急诊室里过敏性休克患者的抢救现场。

她捏紧袖中瓷瓶,曼陀罗麻醉剂的凉意隔着布料渗进掌心,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

这具身体对毒素的异常敏感,此刻却成了最好的检测器。

“今日设宴,原是为尔珍冲喜。”

嫡母端坐在主位,红宝石步摇随话音轻颤,

“城西李公子年方十八,尚未娶妻,这门亲事——”

“慢着。”

黄尔珍突然开口,银簪尖划过翡翠碗沿,

“嫡母可知,这道菜用了甲鱼和苋菜同煮?”

扫过席间变色的宾朋,她指尖叩了叩碗沿,

“《食疗本草》写得明白,二者同食如服砒霜,轻则腹痛,重则七窍流血。”

席间抽气声此起彼伏,二夫人手一抖,汤勺磕在碗沿发出“当啷”响。

黄尔珍余光扫过她袖口绣着的三朵并蒂花——

和小杏腕间红绳相同的药王谷“朱砂记”,正是今日要撕的第一个口子。

“庶妹说笑了,”

嫡姐笑着打圆场,指尖却掐进掌心,

“不过寻常菜,怎会——”

“怎会有毒?”

黄尔珍打断她,从袖中掏出菜渣,

“苋菜糅酸与甲鱼蛋白结合,已产生絮状沉淀。”

她突然踉跄半步扶桌,指尖掐进掌心——

前世见过的中毒患者,肌肉强直前正是这种触感,

“我方才尝过,此刻腹中绞痛难忍——”

“快传大夫!”嫡母拍案而起,却在看见黄尔珍摸出银针时僵住。

银针刺入膻中穴的瞬间,她指尖带出的粉末飘向烛火,腾起淡蓝色火焰——

曼陀罗与砒霜的燃烧反应,正是昨夜在偏厅推演的毒理公式。

“不用麻烦了。”

她站直身子,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我已催吐,而这道菜——”

指尖骤然转向二夫人,

“分明是有人借冲喜之名,行毒杀之实。”

二夫人的脸刹时煞白,袖口朱砂记在火光下像块烙铁。

黄尔珍知道,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杀招在甜点“步步登高”里——

今早亲眼看见小杏被威胁着端上的夹竹桃叶染色糕点。

“好个毒女!”

屏风后突然冷笑,九皇子韦照临身着玄色绣金蟒袍,腰间玉佩泛着血光,

“本殿奉皇上口谕查案——”扫过席间僵硬的宾朋,他勾了勾唇,

“相府嫡庶之争闹出人命,当真是好热闹。”

嫡母脸色青白交加,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造访。

黄尔珍注意到他今日玉佩完整无缺,正是密室中与自己半块拼合的药王谷标记,而他袖口露出的朱砂痣,和父亲旧疤位置分毫不差。

“殿下说笑了,”

嫡母勉强笑道,

“家庭琐事,岂敢劳动圣驾——”

“家庭琐事?”

韦照临打断她,指尖划过桌面残羹,

“本殿听说,相爷验尸格目不翼而飞,仵作暴毙,而黄姑娘的粥里,马钱子碱至今未清。”

突然看向黄尔珍,

“跟本殿回刑部,说道说道你的毒理。”

席间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黄尔珍明白这是他设的台阶。

福身时故意露出袖中锦囊,里面装着父亲心脏组织样本:

“民女遵旨,只求带上父亲遗物——”

“准了。”

韦照临转身时袍角扫过嫡母酒杯,

“明日刑部彻查膳房,若再发现毒物——”

目光落在二夫人袖口,

“别怪本殿按药王谷遗规处置。”

二夫人“扑通”跪下,额头磕地:

“殿下明鉴!此事与妾身无关,是周嬷嬷——”

“周嬷嬷已畏罪潜逃。”

韦照临冷笑,

“她耳后朱砂痣,本殿看得清楚。”

转身拉住黄尔珍手腕,掌心快速写了个“走”字,

“别让本殿说第二遍。”

踏出正厅的瞬间,夜风卷着桂花香扑来,黄尔珍听见身后嫡母啜泣,却没回头。

韦照临手劲极大,却在角门处骤然放缓,袖中金箔飘落,上面画着打开的棺木——

正是昨夜暗示的义庄密道标记。

“殿下此举,不怕打草惊蛇?”

她低声问,看着青鸾马车车轮上的药王谷纹章,

“刑部大牢比相府安全?”

扶她上车时,他声音压得极低:

“你父亲指甲缝的冰晶,与先帝陵寝守墓人用的毒成分相同。”

马车颠簸间,他指尖点了点她的锦囊,

“那不是普通毒,是初代控尸毒母液。”

车辕上的“照”字暗纹硌着掌心,黄尔珍忽然想起,在膳房制伏小杏时,银簪划过对方腕间朱砂痣,那些被蛊毒控制的下人们,后颈都有相同标记。

而韦照临此刻露出的朱砂痣,分明是药王谷“圣女血脉”的认证。

“殿下究竟是谁?”

她突然问,

“药王谷遗孤,还是皇室暗桩?”

韦照临轻笑,马车帘幕被风吹起,血色瞳孔一闪而过:

“等你见到‘毒王蜂’自然明白。”

掀开衣襟,锁骨下“药”字烙印泛着青紫色,正是父亲遗体上的控尸毒特征,

“现在,你是唯一能解这烙印的人。”

马车在街角转弯,相府灯火渐远,嫡姐的身影立在角门前,袖中银簪冷光一闪——

正是昨夜刺向自己咽喉的那支。

摸了摸腰间玉佩,父亲的半块与韦照临的半块,在锦囊中轻轻相碰。

“殿下可知,”

她忽然开口,

“嫡母准备的甜点,掺了夹竹桃苷?”

他挑眉:

“所以你假装中毒,逼二夫人狗急跳墙?”

忽然笑出声,

“黄尔珍,你比本殿想象中更适合当‘毒女’——用毒救人,以毒破局,倒像药王谷圣女做派。”

夜风呼啸,车轮碾过青石板“咯噔”作响。

车辕上的药王谷纹章,与母亲羊皮纸上的圣女冠一模一样。

黄尔珍忽然想起,密室中母亲留下的线索,双生圣女的传说,或许正是解开韦照临身份的关键。

刑部衙门前,韦照临下车时顺手将她的银簪别回发髻:

“记住,只说《毒经》残页,其余——”

指了指太阳穴,

“用你那些画图法子,让刑部大人信控尸毒在蔓延。”

铜锁“咔嗒”扣紧,黄尔珍盯着青砖地面,砖缝里极小的“药”字,与后山迷魂阵、父亲手札一模一样。

她知道,这一步跨出,毒与医的博弈,从内宅搬到了朝堂。

而在相府正厅,嫡母捏紧二夫人的密信,月光下“毒女已入刑部”几字格外刺眼。

案几上“步步登高”糕点被老鼠啃食,七只老鼠倒在瓷盘周围,死状与黄尔珍描述分毫不差。

她忽然意识到,这场鸿门宴,终究成了对方破局的踏板——

那个本该死去的庶女,此刻正握着毒理之刃,刺向二十年毒计的核心。

“殿下,”

马车里,黄尔珍忽然触碰他手腕内侧的朱砂痣,

“这个标记,和父亲密室里《毒经》残页上的图腾一样。”

韦照临身子微僵,却没躲开:

“二十年前,药王谷圣女带着半块玉佩逃出,玉佩里藏着初代控尸毒的解法。令尊改良的版本,能让药人听从指令——”

他指向车窗外的夜色,

“就像现在,那些躲在暗处的毒王蜂,只听我的哨声。”

话音未落,车顶传来蜂鸣,三枚毒王蜂暗器钉在车辕上,尾部金箔写着“地宫异动”。

韦照临脸色骤变:

“是皇室暗卫,他们想抢在我们之前毁掉先帝炼丹房的证据。”

黄尔珍摸出从义庄带回的冰晶残留物,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初代控尸毒母液,是不是藏在皇陵地宫?就像父亲指甲缝里的东西。”

他点头,指尖划过玉佩缺口:

“而打开地宫的钥匙,就在你我手中的玉佩里。当年圣女将玉佩一分为二,半块藏解法,半块藏母液位置——”

突然按住她握冰晶的手,

“但母液遇圣女血会暴走,你父亲当年就是想用你的血,中和毒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