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傅景熙仔细查看了一番,店家打扫还算干净,她躺在外间的美人塌上,整理着现在的情况。兄长不知道会被那些老头拖住多久,眼下也算是和楚继开结识,也如兄长所料遇到了林禅机,只是让林禅机跑了,还意外多认识两个,还得和兄长禀明才是。
另一边的楚继开侧卧在床上,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戚谢,去查查那个叫傅熙景的。”这话听着是梦中呓语,窗外却应声闪过一道黑影领命而去。
楚继开是刻意在倚栏香等着林禅机的,数月前有一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北燕那个草包二皇子杜渐危看上了昭蒙阁少阁主凌慧,甚至有传言称杜渐危求而不得连身份体面都不顾,意欲强取豪夺。
自百年前原启之乱后,民间素有“天下六国,武林七分”的说法,这六国指的是当今天下格局——东周、西晋、北燕、南梁、大齐、少州,而这七分指的是武林中七大有名有姓的门派——道家上清观、佛家少林寺、知晓天下事的昭蒙阁、神医辈出的回春谷、毒暗双绝的噬心堂、一剑断江的浩然山庄、刀出伏虎三尺派。这七派坐落于不同国家,像上清观、昭蒙阁、浩然山庄位于东周,回春谷、噬心堂在南梁,少林寺在西晋,三尺派在大齐,当然,武林中还有许多门派散落在天下各地,但终究是名气差了一些。原启之乱起于江湖,自此朝廷也愈发看重江湖势力,世家子弟到了年龄也要到江湖中走一遭,在江湖中广交好友,培植势力,也因为这个原因许多江湖门派与朝廷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杜渐危此举虽明面上只是个襄王有意的风流事,但身为东周太子的楚继开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一查之下果然发现了些端倪,顺藤摸瓜又几经波折才摸清楚——二皇子杜渐危此举皆是因七皇子杜渐深推波助澜。楚继开猜不透杜渐深此举有何用意,但昭蒙阁建立在东周北边沿海处,乘船三日就能到少州,而近些年少州与北燕来往频繁,年前甚至开始向北燕进奉年贡,他不得不防祸起少州。
楚继开虽摸不透杜渐深引导他那个草包二哥做这些事有什么深意,但他查出了林禅机与杜渐深有些来往,顺带着他知晓了杜渐深要林禅机夺取百花城城主万暮卿常带在手上的玉扳指。这件事同样让楚继开想不通,一个普通的玉饰怎么值得一个颇有名望的皇子颇费周章的去拿到手呢?他也曾派人去查,可结果却是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家传。好在他提前截获了一则林禅机在倚栏香献宝的消息,假装杜渐深的人与林禅机会面,谋划着到时好好的看看这扳指中有什么玄机。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傅熙景从天而降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这个傅熙景似乎对他的身份颇有了解,带了敌意却又让了三分,不知又是暗处那尊牛鬼蛇神,这两天再试探一番。窗外桃树枝忽地掉落,楚继开起身推窗,便见傅景熙正在院中舞剑,月华如水,芳菲满枝,美人舞剑,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数月追踪,林禅机虽盗多城物件,却不像盗宝之人。’谢宣平在明镜手心写道,‘你怎么邀请那两人与我们一路,怎知他二人不是歹人?’
‘那二人看起来也是要找林禅机的,早晚要遇上,若是他二人心怀不轨,放在近处也好防范一二。’明镜也在谢宣平的手上写字回道,‘但我们只有林禅机这一个线索了。’
少林寺降魔杵于数月前失窃,看守僧人被扒了皮,此事不宜声张,恰逢五都英雄会召开的消息传来,借此缘由明镜奉师命下山寻回失宝。而上清观的莲花拂尘也以少林寺失窃的相同情形不翼而飞,机缘巧合之下,佛道双方通了信便打算联手寻回失宝,自此谢宣平与明镜二人结了伴,一路追寻林禅机到长乐城。二人据林禅机前几城的作案习惯——城中有名的江湖大世家,有些家传小物件且戴在家族子弟身上。在长乐城中也就明月山庄二公子岑风游符合条件,在去明月山庄的路上恰逢岑家小厮,得知岑风游一连数日都呆在倚栏香,二人转道去了倚栏香,只可惜晚了一步,没能抓林禅机个现行。现下又失去了林禅机的踪迹,二人也只能再择良机了。
傅熙景给她兄长那边传了信,想起这几日于剑法上有些疏于练习,便在院中舞起剑来。她的剑法虽有小成但还不够与兄长比肩,说起来二人也就差了七岁,她总是没有兄长做得好,思及此处,傅熙景手下剑招越发凌厉起来,一时没有收住,斩下了一截儿桃花枝。
“傅姑娘这剑舞得不错。”小院阴影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傅熙景届时防备起来,手中本就舞着的剑直指声音来处。
“铮——”剑刃划过刀身,刀剑相撞划出一道火光,与此同时傅熙景也看清来人是楚继开,只见他左手拎着两坛酒,右手持着一把通身漆黑的唐刀,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着调的笑,“我瞧着傅姑娘这剑气势惊人,在下便想见识见识,趁着月色正好,不如你我二人切磋一番。”
傅熙景一想,这不正是光明正大打这个荒唐太子好机会?想来兄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她心里有些雀跃,嘴角上扬了几分,“好啊。”
楚继开将酒坛子放在桃树下,转身二人就动起手来。只见刀光剑影中二人你来我往,转眼就过了几十招,怎料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之间竟分不出高下。等到二人打得精疲力尽之时,竟还是个平手,傅熙景虽累但还在坚持,最后还是楚继开开了口,摆手道:“我认输我认输,想来姑娘也累了,这难得月色,不如饮酒赏月,歇息一下。”
楚继开说着就丢给傅熙景一坛酒,傅熙景也没推辞,接了坛子打开就灌了两口,二人一起坐在桃花树下沉默的看着月亮,喝着酒。
“傅姑娘的兄长怎么没和姑娘一起来?”还是楚继开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沉默,可他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回音,转头一看,傅熙景竟是醉了,脸上微微泛粉,靠着桃树沉沉的睡着。
这也不怪傅熙景,她从未喝过酒,对酒的认知仅限于话本子里侠客之间酒壶一撞,便是朋友的情节。与楚继开切磋一番发现他的人虽轻浮荒唐,但刀却有一股浑厚正气,心里想着这人还算有点儿本事,连带着心里对他的不满也稍稍消退了些。楚继开提了喝酒她就想到话本中的场面,心想与他喝酒也算是交上朋友了吧,但谁知她不胜酒力呢。
这下子轮到楚继开犯了难,到底该怎么把她运到房间里呢?虽然他平日里故作荒唐事,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想了一会儿,将傅熙景扛在肩上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