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的车灯照射着黑暗无边的夜路,灯罩旁边的光线隐约映衬着这个比普通车辆大出一圈的庞然大物。
代号六十四终于摸到了自己熟悉的交通工具和操作系统。这些东西他已经摆弄了多年,虽然军方的这类装甲车有许多型号,但是操作系统大致都是一样的,只有个别功能上的微调。
他在自动驾驶模式下在全息投影的彩屏上来回扒拉着地图,找到了他要的目标点,定位之后,改成了手动模式,开始享受起驾驶的乐趣。
“你的头还疼吗?”后面幽幽传来木兰的声音。
“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你发现没有,我都是在船快触礁或者偏离了那条航道之后头痛才消失,一旦回归到指向那片沙滩的航道,头痛就会发作,而且头最疼的时候,就是方向最准确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会开到哪里。”代号六十四声音越说越凝重。
“所以你想到了什么?”木兰低声问。
“我感觉,就像有人在故意不让我们找到那条路。”代号六十四忧心忡忡地回答。
“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到那片沙滩?”木兰接着问。
代号六十四摇摇头:“我也没想明白。”
“我们现在去哪?”木兰问。
“去我家。”代号六十四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还是不是我的家,或许从来都不是。你为什么要捂成这样?”
外面的夜色里突然开始多了灯光,而且慢慢越来越多,这是进入了城市郊区的标志。
灯光一下下射进车内,光芒扫过每个地方,扫到最后,从那团脏兮兮的帘布上划过。
帘布罩着一个人,双眼从帘布上的两个枪洞后面向外安静地看着。
装甲车开到入城关卡时慢慢停下,关卡上一个小洞中发出一束散开绿色光线,开始扫描整辆装甲车。代号六十四低下头,屏住呼吸,双手向后对着木兰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
木兰蒙着那团帘布,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
绿光反复扫描了许久,突然消失了。代号六十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只听轰隆一声,关卡的门打开了。代号六十四启动了自动驾驶模式,自己继续隐藏着。
车自动通过了关卡,代号六十四才爬起来坐好,改回手动模式,继续驾驶。
木兰轻声问道:“刚才是不是在过检查关卡?”
“是啊,看来他们没有对民用检查站设置太多权限,只是扫描了交通工具。”代号六十四轻松地说,“不然我们不会通过得这么容易。”
木兰继续沉默着,依旧像一块躲在帘布下面的石头。
装甲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可是木兰一直静静坐着,一动不动,仿佛这些她从未见过的繁华景象,并没能吸引到她一丝一毫。
不知拐了多少弯,装甲车停在了一座楼前。
代号六十四跳下车,打开后门:“下来吧。”
木兰套着帘布,轻手轻脚地走下了车,四周看看:“这是哪儿?”
“我住的地方。”代号六十四感慨万千地说,他边看着周围整齐的建筑边说。一排排的楼房在夜色中很安静,每一扇窗都熄灯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沁入心脾。
木兰却看起来没什么心情一起体验这份惬意,她环视着四周,目光中的凄怆和沉重透过帘布上的两个洞射了出来。
“你……就住在这?”木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代号六十四点点头:“我现在要上去找点东西,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沙滩上的那些人,咱们要小心。”
木兰一声不吭地走到代号六十四身边,示意他带路。
代号六十四试着用手去激活门禁,手掌被扫描了两下,门安静地打开了。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铁定成为重要通缉犯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顺利打开自家的大门。
有时候事情越是出乎意料的顺利,越让人恐惧。
他回头招呼木兰,却看到木兰仿佛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提高警惕,我怀疑他们就在里面等我。”代号六十四声音越来越低,而且充满了杀气。
木兰快步跟着走了进去。
代号六十四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向上走去,他住得很高,不知爬了多少层,已经听到身后木兰微弱的喘息声。
“我背你吧。”代号六十四关切地说。
木兰看起来在帘布下面摆了摆手:“我在这等你吧。”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代号六十四突然有点舍不得。
“我就在这不动。”木兰说。
代号六十四飞身上楼,他要拿到想找的东西,快点回来。
他越是接近自己的家门口,越是有一种陌生感,仿佛这里从来就不是他的家。
他试了试用指纹开锁。
这种锁除了需要他的指纹唤醒,还同时通过指尖采集他的脉搏。
锁顺利地打开了,他继续着他的惊讶。
门缓缓打开了,他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瞪着里面,现在的他,已经不会把黑暗当成最恐怖的事,因为他在黑暗中的视力已经越来越好,只是没再出现在山洞里时的那些数字,因为家里并没有人。
但是,明显有人来过,睡觉的地方、放东西的地方都有人动过的痕迹。
他仔细看着,觉得来的人只是把许多东西从原来的地方放到了另一个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轻轻关上了门,走到墙边。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首脑”,“首脑”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说,台下是无边的正在招手的听众。
他双手一碰那张画,画面便开始动了起来,“首脑”站在上面,像一个正在收割的农夫,手臂不停挥舞着镰刀,无数随着他反复晃动的人头和手臂,就像是蘑菇和稻穗。
原来他是怀着无限敬意把这幅画挂进了家中,现在看上去却倍感厌憎。
他不想多看这画面一眼,把画框翻过去扣在床上,然后把手掌贴在墙上,慢慢寻找着什么,终于,和一个隐藏在壁纸里面的手印对上了。他往里轻轻一推,脚下的地板动了,下面出现一个方形的凹洞。
他蹲下,小心地在洞里摸着,摸出一个小小的羊皮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露出一样东西,是一块带血的脊椎骨。
也就是之前代号六十四捡到那块老水儿子的脊椎骨。
他把脊椎骨包好,藏在怀里,转身要走,目光却落在了被扣在床上的相框上。
相框是连照片一起带回的,没有人想过去看相框背面。
代号六十四双手捧起相框,看着相框背面的一行字。
“只有失明才能看到真相。”
“这是什么意思?”代号六十四皱起了眉头。
窗外远处的天空中隐隐传来巡逻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一道锥形的探照灯光和几束蓝绿色的扫描光线不住地从天空往地面上来回扫射,越来越近。
代号六十四蹲在窗下,随即想起木兰还在楼道里。他紧张起来,连忙趴在地上,慢慢向门口匍匐,眼看就要摸到门边,探照灯的雪亮光线照射进来,从窗边向门边推进。
代号六十四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双手握拳。
“一旦打起来,我要先保证木兰的安全。”他想。
然而灯光移开了,直升机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代号六十四松了口气,起身慢慢打开了门,门外依旧是黑暗的寂静。
他沿着墙根走回刚才的楼梯,看到木兰依旧蒙着帘布静静站在那,像黑夜中的雕像。
他笑了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走到跟前拍拍木兰,示意她跟着自己。
木兰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装甲车再次发动起来,开走了。
代号六十四很想和木兰说点什么,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能说什么,木兰的沉默,让他也陷入了语塞。
他一边开车,一边摸了摸怀中的羊皮小包。
他觉得距离心中的答案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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