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功臣有过，与庶民同罪，然，朕念其功勋，故立特赦之定例。从今往后，凡功臣犯死罪，皆由有司定罪，与民同例，而后朕酌情特赦！
钦此！
一道明黄的圣旨，如同一道惊雷，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紧接着，锦衣卫缇骑四出，将被关押在诏狱里的十七名靖难功臣，全都放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之前被巡行御史抓捕，但还没来得及就地正法的。
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这是怎么回事？”
“咱们……这是被赦免了？”
“皇上……皇上圣明啊！”
众人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感激涕零，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到了人间。
……
乾清宫内。
道衍听闻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皇上！”
他顾不得礼仪，直接闯了进去。
“皇上，皇上怎么能把他们都放了呢？”
道衍一脸焦急，声音都有些变音了，责备之意，已经掩饰不住。
朱棣正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支朱笔，批阅着奏章。这时抬起头，淡淡地看了道衍一眼。
“大师，这？有何不妥？”
朱棣的语气也有点变音，充满了不悦。
“皇上！”
道衍急得直跺脚。
“这是中了方孝孺的奸计啊！”
哦？
朱棣眉头一皱，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大师……此话怎讲？”
“皇上啊……”
道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娓娓说：
“皇上，方孝孺为什么要提出‘特赦’？他……他是为了拉拢人心啊！拉拢那些太祖功臣！”
啊？
太祖功臣？
朱棣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对！”
道衍点了点头，语气凝重。
“皇上，太祖虽然杀了很多功臣，可没有杀他们的儿女啊……那些侯二代大部分都还在！”
“这些人，虽然没有实权，可根深蒂固啊！皇上，难道忘了？那些反贼的后台，那就是沐家啊！”
啊？
完了！
啪嗒！
朱棣手中的朱笔掉在地上，一下子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道衍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方孝孺……方孝孺……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个方孝孺，实在是太阴险了！
竟然……竟然想利用自己……来对付自己！
不可饶恕！
绝对不可饶恕！
至此，
朱棣终于明白了——
自己同意的，是最不利的那个方案！
假设采取免死金牌，那就可以不给太祖功臣！
将来犯罪，就直接咔嚓！
就算采用之前所议的“同罪同罚”，自己也不用那么被动啊！
完全可以偏袒靖难功臣。
现在好了，
被特赦之例框死了，那些太祖功臣也跟靖难功臣彻底绑定了！
以后要想偏袒，就只能让锦衣卫去干预
……
广泽王府。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朱允熥和几个兄弟，正围坐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谈论着。
“方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竟然……能让那逆贼……特赦那些靖难功臣……”
“是啊！这下……咱们可算是……有了保障了……”
“方大人……真是……太祖皇帝的……忠臣啊！”
……
此时，
李景隆府，场面同样喜庆。
“好！”
“好啊！”
“方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
李景隆、耿炳文、郭英等人，也都是欣喜若狂。
“有了特赦之例……咱们……就不用怕了……”
“是啊！朱棣赦免了那十七个人，那就得赦免咱们啊！哈哈哈……”
“嗯嗯！朱棣是上套了！”
“哈哈哈……”
……
与此同时，
淇国公丘福府上，更是热闹非凡。
张辅、朱能、张武等一众靖难功臣，齐聚一堂，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方大人……真是……深明大义啊！”
邱福满脸红光，高举酒杯，想到自己已经平安落地，真是从心眼儿里高兴出来。
“是啊！特赦，特赦……高明啊！实在高明！哈哈！”
“谁说不是呢！这方孝孺，果然不难相处……原先还以为他恨咱们……”
“谣言！都是谣言……方孝孺懂事的很呐！”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干！”
“干！”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听说皇上要建内阁……要不，咱们就推一下……”
“嗯嗯！对，推方孝孺！”
“让方孝孺也进内阁！”
“对对！光是杨荣、杨士奇他们，总是不放心啊！”
“放什么心？那几个崽子，坏着呢！”
“对对！过几天，等皇上一提，咱们就推！”
“说定了！”
“……”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对方孝孺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好几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
朱棣自从上次巡行御史杀了八十几个靖难功臣之后，就建立了“锦衣卫力士”，也就是暗桩，悄悄盯着整个京城。
只要是个朝廷官员，家里怎么都有两三个力士！
……
深夜，乾清宫。
灯火通明，气氛却异常压抑。
朱棣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纪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你……再说一遍！”
朱棣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地狱。
“皇……皇上……”
纪纲颤抖着声音，将邱福等人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他们……他们说要推荐方孝孺，进什么内阁？”
“又说，方孝孺很懂事！”
“额，还有，说什么方孝孺不难相处什么的……”
“……”
砰！
朱棣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反了！反了！！”
“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朕……朕要……杀了他们！”
“……”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要知道，
建立内阁的事，那是最高机密，朝廷里除了道衍和尚，文臣只有杨荣知道，武将只有丘福、张辅两人知道。
可就是这两个王八蛋！竟然在酒宴上说出来？
还要推荐方孝孺入阁？
“皇上息怒！”
道衍见状，连忙上前劝阻。
“皇上，方孝孺的奸计，他们识别不出来啊……不知者无罪……皇上提醒一下就可以了……”
嗯，
朱棣转念一想：也对，就他们那块料，哪里看得出来方孝孺的奸恶……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又要说朕的不是……
于是，
他猛然下令：
“纪纲，你派人去跟张辅、丘福亲口说一句话！”
“就说——再乱嚼舌头！朕就把他们下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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