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瞻基,你没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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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那初升的朝阳刚刚挣脱了黑夜的束缚,将柔和而温暖的光芒轻轻地洒在南京城那古老而厚重的大街小巷。张定藩怀揣着满心的期待与兴奋,脚下生风,急匆匆地朝着东宫的方向大步迈进。他那轻快的步伐仿佛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渴望,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美好之中。

当他终于抵达东宫,几乎是以一种大摇大摆、趾高气昂的姿态,双手叉在腰间,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太子妃张氏的寝殿。此刻,寝殿内弥漫着一种宁静而典雅的氛围。在那精美的雕花窗棂旁,朱瞻基正乖巧地跪坐在一旁。这孩子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新竹般坚韧而笔直。他那清澈纯净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在寝殿的中央,几个宦官则神情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镏金如意。这如意在透过窗纱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如意之上,一个醒目的“寿”字犹如龙飞凤舞,熠熠生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祥瑞与祝福。

张定藩刚一踏入寝殿,目光便瞬间被那光彩照人的镏金如意所吸引。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放射出贪婪而炽热的光芒,兴奋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大声喊道:“阿姐,这是给我的吗?”

张氏此时正微微垂着头,神情专注而又充满爱意地端详着这精美的玉如意。她那美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温柔与陶醉,仿佛在欣赏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听到张定藩那急切的呼喊,她不禁微微蹙起了那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眼神中闪过一丝嗔怪。但紧接着,她的嘴角又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轻斥道:“你别胡闹,这……是送给母后的。”

“送皇后娘娘的?”张定藩脸上那原本兴奋期待的神情瞬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变得萎靡不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沮丧,仿佛失去了最心爱的宝贝。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不甘心地叫嚷起来:“阿姐,你不公啊,我这做兄弟的,为了阿姐,现在夹着尾巴做人,老实本分,谁见了我不夸上几句?阿姐若不信,就问瞻基。”

被点名的朱瞻基,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得迷茫地抬起了眼。他那清澈的眼眸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当前的状况。小小的他面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最终选择了沉默,一声不吭。

太子妃张氏看着张定藩那副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在这宁静的寝殿中回荡。“是是是,你肯听话,不和朱勇猛和张軏那两个坏透了的家伙一起胡闹,阿姐自然也就心安了。不过嘛,你别打这如意的主意,母后大病初愈,我这做儿媳的,怎可不入宫陛见呢?这是大喜事,我需送一份好礼去,为了太子殿下,也要讨母后的欢心。”

张定藩听了,失望地“噢”了一声。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无奈和不甘,仿佛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张氏轻轻叹了口气,又压低声音说道:“汉王妃和其他的命妇也去……我听说,汉王妃备下了厚礼……”

张定藩一听,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间如被点燃的篝火一般,瞬间振作起来。他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整个人仿佛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战斗状态。他立即和张氏站在了同一战线,进入了同仇敌忾一般的战斗模式。

他急切地问道:“厚礼,有多厚?”

张氏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听说……是从汉王藩邸那儿搜罗来的。”

张定藩一听,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在这繁华而复杂的南京城,存在着一个颇为有趣且引人深思的现象,那就是汉王在财富方面远比太子要富足得多。

这其中的缘由倒并非是朱棣有意对汉王朱高煦偏爱有加,对太子朱高炽厚此薄彼。而是由于朱高炽身为太子,按照宫廷的规矩和传统,太子的一应开销是由詹事府负责供养的。说白了,太子其实也相当于是从国库领取固定俸禄的,每年都会有一笔固定数额的银子从国库拨出,用于东宫的日常开销。

而这个数目,实际上并不会过于庞大和夸张。毕竟,太子作为储君,从理论上来说,他与皇帝还未完全分家,依旧是在一个大家庭中共同生活,共同管理国家事务。

然而,汉王朱高煦的情况则截然不同。尽管他目前仍死乞白赖地留在京城,尚未前往自己的藩地云南,但实际上,自从他被封为汉王之后,就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藩地。

汉王的藩国位于云南,在那里,朝廷赐予了他大量的田庄,同时还有当地财政的供养。这意味着,即便汉王身处京城,实际上却有半个云南的军民百姓在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支持。如此一来,汉王能不富裕吗?

张定藩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说道:“所以阿姐打算拿这玉壁送给皇后娘娘,和汉王妃争一争?”

张氏微微蹙眉,神色凝重,她那美丽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思考和忧虑:“倒也不是争,我乃长媳,怎好甘居人后呢?为人媳者,是最难的,既要侍奉公婆,教他们满意。又要亲近自己的夫君,教他安心,还要教好孩子,这每一处都不能出错。”

张定藩连忙赔着笑脸说道:“阿姐说的对,阿姐太厉害了,这些对别的无知妇人而言,当然是千难万难,可在阿姐这儿,算个什么。”

这话并非是纯粹的吹捧之词。张定藩的姐姐张氏,在历史的长河中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以其聪明才智和果敢决断被誉为女中人杰。

张氏轻轻瞪了张定藩一眼,娇嗔地说道:“不要油嘴滑舌,你年纪渐大了,要端庄肃穆,这才像个正儿八经的皇亲样子。”

张定藩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光彩夺目的玉如意,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怎么也移不开视线。他不死心地说道:“阿姐,我能不能细细看看。”

张氏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不放心,但还是说道:“你别想占为己有。”

张定藩却仿佛没有听到张氏的警告,笑嘻嘻地凑了上去。他的目光在玉如意上左看看,右看看,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价格不低吧。”

“花了两千三百两,你姐夫现在还心疼着呢?”张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和无奈,仿佛在为花费的巨额银两而感到心痛。

张定藩说着,毫不犹豫地将玉如意捧在了手里。

张氏看到他如此鲁莽的举动,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说道:“小心一些……”

可就在她话音未落之际,那玉如意却是啪嗒一下,自张定藩那看似随意实则不经意的手中滑落。

玉如意倒是质地坚韧,落地之后,竟然弹跳而起,幸运的是,并没有当场碎裂。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却让张氏忍不住惊呼一声。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一旁的宦官们见状,如同被点燃的爆竹一般,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去。他们的动作之迅速,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救援行动。其中一人如恶狗扑食一般,一把将玉如意捡起,然后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奴婢万死。”说罢,双手颤抖着将玉如意高高捧起,仿佛这是一件无比珍贵且易碎的稀世珍宝。

这玉如意虽没有摔碎,不过手柄的柄角却已磕破了一些。在寻常人的眼中,这或许依旧还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然而,若是拿着一个有瑕疵的玉如意入宫进献给皇后娘娘,显然是不合适的,也是极为失礼的。

这原本精心准备的礼物,算是……废了。

张氏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那是一种深深的惋惜和不舍。但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痛苦,首先关切地问道:“定藩,你……你……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张定藩却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阿姐,我故意的。”

张氏原本充满关切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怒无比,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她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呵叱道:“张定藩!”

“阿姐。”张定藩却依旧嬉皮笑脸,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先别急,听我说呀,这礼送过去,有个什么用,保管那汉王妃还是要压你一筹的。”

“阿姐,你在东宫养尊处优惯了啊,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送礼这样的事,你得问我。”

张氏怒不可遏,大声斥责道:“所以你便将你姐夫好不容易得来的如意砸了?”

张定藩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我还不晓得姐夫和阿姐的性子?我若是不砸,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礼送入宫去的。阿姐,你信我,皇后娘娘喜欢什么,天下没几个人比我更清楚。”

似乎还怕张氏不相信自己,张定藩接着急切地说道:“阿姐不信,可以在外头打听打听,这南京城里的妇女之友是谁?”

张氏心疼地从宦官手中取过玉如意,仔细地检视着那破损的地方。她的眉头紧锁,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愤怒和无奈。她真的是被自己这个无法无天的亲兄弟给气坏了,那姣好的面容上,眼帘低垂着,虽看不到她那仿佛能杀人的眸光,但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内心的怒气还在不断地积攒,仿佛即将爆发的暴风雨。

“我张家真是撞了鬼,教我有你这种混账兄弟。”

张定藩却不依不饶地说道:“阿姐,这礼的事交给我吧,我保管皇后娘娘到时喜欢得不得了,到时候天天夸你。咱们至亲至爱的皇帝陛下若要知晓,只怕也要对姐夫和你另眼相看。”

“你别说啦,我不听。”张氏别过头去,一脸的决绝,仿佛已经对张定藩失去了耐心。

“阿姐非听不可。”张定藩着急地大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和坚持。

张氏紧绷着脸,双唇紧闭,依旧默不作声。

张定藩看到张氏如此冷漠的态度,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无语。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和自己料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抱怨,这到底是不是亲姐啊。

不行,这送礼的事情非要他来安排才行,这可关系着姐夫在宫中的地位和前途。姐夫长得又不好,身材又差,腿脚又没人家利索,而且还是长子,那些做父母的,不都更亲近自己的幼子吗?

堂堂太子,怎么能处处被人压着一头呢?

徐皇后和陛下感情深厚,人所共知。所以徐皇后对太子的态度,必然会对皇帝产生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张定藩便梗着脖子,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说道:“阿姐,这是你说的,你叫我死的,那我死,我死给你看,你不答应,今日我便不活了,我上吊。”

说罢,他便嗷嗷叫着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同时一双眼睛急切地四处寻找着房梁。

张氏却依旧优雅地款款坐着,冷漠地看着张定藩,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宦官们这下可吓坏了,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地冲上前去,试图阻止张定藩的疯狂举动。这个喊道:“哎呀,公子别闹啦。”

那个也跟着说道:“公子,有话好好说,娘娘见你这样,该多伤心。”

张定藩却完全不理会他们的劝阻,自顾自地寻了一个他觉得较为安全的地方,便要开始系腰带,一面还大声叫嚷着:“谁都别拦我,都别拦我。”

说罢,他还朝向一旁的朱瞻基喊道:“瞻基,你睁大眼睛看着,看一看你娘是怎么逼死你的亲舅舅的,你好好做个见证,以后你没舅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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