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灵堂。
一根根烛火点亮偌大的殿宇。
朱元璋披着宽大的外套，盘坐在蒲团上，他的双腿上铺着一层薄被单。
此时他的面前架起了个小矮桌。
上面堆满了奏折。
而他身旁是一口棺材。
朱元璋正在处理奏折，眉头紧锁着。
以往有朱标。
他将大量繁琐的奏折交给朱标处理，一方面是培养他的政治素养，二是为朱标的上位做准备。
而现在，先前的一切铺垫都白费了。
朱标死后，他的工作量暴增。
一道人影匆匆走入灵堂。
这道人影身材魁梧高大，头戴金头盔，身披金盔甲，腰间挎着一柄绣春刀，他行走间带风，灵堂内的蜡烛火焰吹得摇曳。
“陛下……”
这名锦衣卫单膝跪在朱元璋面前，禀报刚刚东宫内的小骚乱。
朱元璋神色冷下来，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下来，明明是五月的天，蒋瓛却感觉到有些冷。
蒋瓛跟随朱元璋多年。
知晓他这是生气了。
蒋瓛将头压得更低，根本不敢看朱元璋的神色。
“朕这皇孙，还是太善良了。”
“像标儿。”
“不像朕。”
朱元璋闭了闭眼，而后睁开，眼中的复杂神色全部消失，恢复威严，他开口道：
“陪标儿的人太少了。”
“让他们都去陪标儿吧。”
贪污受贿还欺主。
这种奴仆要不得。
蒋瓛浑身一震，低声应道：“是。”
朱元璋这话，意味整个东宫的奴仆要陪葬。
这可是数百人的性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朱元璋一两句话就能够决定整个东宫奴仆的命运。
至于东宫奴仆是否有无辜者，朱元璋不在乎，他只在乎东宫的奴仆不听主子的话，以下犯上，这便是死罪。
朱元璋手中的毛笔在奏折上或圈或点的写着什么，漫不经心道：
“给东宫挑些稳重老实的奴才，朕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办好点。”
朱元璋说完，抬眸扫了一眼蒋瓛，似乎无声在说，办不好，你也跟着一起殉葬。
“属下定然不负陛下重托。”
蒋瓛无比认真的回道。
……
拂晓。
数十名锦衣卫身披执锐踏入东宫。
为首的蒋瓛眼底泛着淡淡青乌。
昨夜他一宿没睡。
专挑人。
以及召集锦衣卫。
“将所有殿宇的奴仆全部召集。”
“切莫惊扰太子妃和皇孙们。”
蒋瓛手搭在腰间挎着的绣春刀的刀柄上，压低了声音命令道。
锦衣卫们领命。
他们首先就闯入了莫总管的房间，将正在床上的莫总管逮起来，莫总管瞧见锦衣卫的制服和腰间的绣春刀，脸都绿了。
“你们要做什么？我没有犯法……”
莫总管想要挣扎下。
“又没有犯法，可不是你说的算。”
“老实点！”
“别逼我们动粗！”
锦衣卫武力镇压，让莫总管召集所有的东宫奴仆，并且让他动静小点，不要声张。
莫总管见锦衣卫不止要找他一人。
他没这么慌了。
十分配合锦衣卫工作。
以为锦衣卫要抓的另有其人。
乌泱泱一群东宫宫女太监集合在东宫中院空地上，他们大多人身穿里衣，满脸大写的懵，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东宫的奴仆都在这里吗？”
蒋瓛睨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莫总管，莫总管也穿着白色的里衣，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头发还颇为凌乱，额头满是热汗，召集东宫所有奴仆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都在这里。”
“蒋大人，您突然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做什么？”
莫总管带着一丝卑微。
蒋瓛可是锦衣卫指挥使。
手握实权。
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莫总管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你们撞大运了。”
“陛下亲自选了你们跟随皇太子。”
蒋瓛带着恶劣的笑意，咧出了森森白牙。
莫总管脑袋嗡地一下响了起来，双耳也开始嗡鸣，他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什、什么？”
原本站在空地上的东宫奴仆们也听到了蒋瓛的话，他们吓傻了。
跟随皇太子？
岂不是殉葬？
这是要让他们死啊！
胆小的直接被吓哭了、吓尿，锦衣卫呵斥闭上嘴，有的直接被堵上了嘴巴，像是抬猪一样抬出去。
一名名东宫奴仆被押送出去。
莫总管开始头脑风暴。
唯一能联想到的错事就是被朱允熥揭发私自克扣皇孙吃穿用度以及贪污钱银。
东宫的奴仆或多或少都参与。
每一个都不冤。
在这深宫大染缸，不参与的几乎活不下来。
“事情败露了。”
“完了。”
莫总管脑海冒出这个念头。
若不是事情败露，朱元璋不可能动这么大的手笔，要一下子将东宫所有的奴仆全部给朱标殉葬。
莫总管身子一下子瘫软到了地上，蒋瓛满脸的嫌弃，他朝旁边招手，“来两人，将这只殉葬品拖下去。”
莫总管被两名锦衣卫像是拖死狗一样拖下去。
东宫奴仆被清空。
除了莫总管，其他奴仆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就被朱元璋弄去殉葬。
……
“蒋指挥使，新的宫人已经带到。”
一名锦衣卫匆匆前来禀报。
然后就见到数名锦衣卫带着乌压压一群宫人走来过来。
锦衣卫让这群宫人站好，然后逐一点名。
蒋瓛在一旁看着。
这群人是他连夜挑选的。
身份履历都十分清白。
而且都是些“老人”。
十分知分寸。
蒋瓛听着锦衣卫点名的时候，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侧方游廊上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趴在游廊的栏杆上，正像是看戏般看着这边，浑身的天然贵胄，身上散发着和朱元璋一样的威仪。
他的身穿赤色五爪龙纹服饰。
腰缠玉带。
长发被玉冠束起。
面容青涩，五官精致，英俊不凡。
蒋瓛虽然没见过朱允熥几次，但还是认出了他。
他迈步朝朱允熥走去。
来到游廊外的栏杆旁，才停下。
“吴王殿下，安好。”
“可是惊扰了您？”
……
东宫大换血，虽然蒋瓛将动静弄得极小，大部分的皇孙没有注意到，但才刚穿来的朱允熥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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