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
朱元璋等待已久,抬头看见身形消瘦的蓝玉。
目光闪过一抹光,但很快稍纵即逝。
“凉国公,你,可知罪?”
这句凉国公,听起来讽刺至极。
蓝玉恍若隔世,想起当初被加封国公的场景,恨自己没能察觉圣意。
可他不想认错。
一代名将,哪怕威风不再,可是,那毕竟也是傲骨天成。
蓝玉摇头,仰天哈哈大笑,即使扯到胸膛的刀口也不加收敛。
俨然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大胆罪臣还敢嚣张卖弄,跪下说话!“
指挥使一脚踢向蓝玉的膝盖,却在关键时刻被朱元璋抬手拦下。
“笑,继续笑。“
朱元璋先是忍住,徐徐起身,凛冽眼神像刀子似的。
当步步逼近蓝玉时,朱元璋抛出疑问:“你便这么恨咱?“
事发至今。
二人没有面对面对话的机会。
蓝玉立马背脊挺直,双手做出奋力挣脱样,冲上位大呼:“这话应该我问皇爷!“
朱元璋平静注视着,只听蓝玉不怕死道。
“皇爷究竟把我凉国公,还是敌人?
咱问心无愧,鞠躬尽瘁数十载,可凯旋归来,却被构陷入狱,便是不恨也恨了!
便是关上三年,三年再三年,咱也是一样的说法!”
哼
朱元璋冷笑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完全没听从这番辩解。
“到今时今日还在演!”
“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的手笔?”
说罢。
朱元璋命人展示洗冤书,挪到蓝玉眼前,并质问道:“你跟李澈到底什么关系!”
蓝宇眼中闪过茫然。
陛下不问谋反,倒问起了李澈?????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等看清内容后,蓝玉强忍住激动。
万万没想到,李澈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居然帮自己伸冤。
傻,真傻!
你这孩子本该独善其身,不必丢脑袋的。
蓝玉眼中微不可察的苗头,皆被朱元璋看在眼里。
他死死盯着蓝玉,犹如狮子逼近猎物。
喝问道:“回答朕,李澈到底是谁!”
……
一阵风雪刮过,吹得殿内红烛左右摇摆。
正如蓝玉激荡的内心,如同过山车起起落落。
顺着李澈歪扭的字迹,蓝玉洒脱一笑。
当皇帝一再逼问时,心里回忆涌现,如金戈铁马入梦,又想起故人的脸。
只是这次,不是在梦里了。
“那傻小子……真傻啊……”
蓝玉披头散发,口中喃喃自语。
此时的他,散发着生死置之度外的气息,紧咬着嘴唇。
“不管李澈什么身份,都是忠于大明;
倘若陛下非要问,不过是老家商人捡来的孩子罢了。”
当蓝玉坦白时,朱元璋手指握紧,关节渐渐发白。
这通说辞,显然不能说服他。
信李澈身份普通,还是信朱元璋是女的?
朱元璋宁愿选择后者,都不会轻易买单前者!
“放屁!
你帮李澈,是不是因为他和雄英长相相似?
朕要知道,你但凡隐瞒一分,你蓝氏满门后果自负!”
蓝玉看着朱元璋。
只有他知道内情,也明白老朱所说的“后果自负”是认真的。
可蓝玉的女儿,与朱元璋第十一子成婚,封为蜀王妃。
若满门处斩,难道朱元璋还想杀了儿媳不成!
蓝玉这才明白。
从前自己仗着军功和亲戚关系,笃定圣上不会下狠手,顶多像以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正如“粱国公”改名“凉国公”,一字之差而已。
因为他知道,皇帝也不想整个淮西势力知道,圣上凉薄吧?
支撑蓝玉张狂的底气,不只是抛头颅、洒热血,而是深扎大明朝堂的政治资本!
即便当着朱元璋的面,他也敢说:
没有淮西这帮手足兄弟,就没有大明的今天!
朱元璋敢真的杀他么?
那不等于断了大明的明天?
可权衡归权衡,现在这焦灼局面。
属实远超蓝玉的掌控了……
即便朱元璋的威胁余音未消,蓝玉也只是思考了一小会儿。
“臣所言句句属实,再问一万次也是一样。”
这副直接的回答,朱元璋内心翻滚无数次,才忍住不拔剑。
他理智还在,明白蓝玉布局多年,肯定不会被轻易攻破。
旁边的蒋瓛可没这么好脾气,当即警告:“狂贼,还治不了你是吧?”
“陛下太仁慈了,不如让属下出手,三针下去,他不招也得招。”
朱元璋看着蓝玉的落魄模样,没有允许锦衣卫动刑。
并非帝王心软,而是蓝玉这等硬骨头,寻常阴冷手段很难有用。
除非长期虐打,以妻儿老小相逼,慢慢瓦解心理防线。
朱元璋悠悠转身,缓缓道:“不急,咱正好跟你唠唠嗑。”
每走一步,脑中设想便大胆一分。
“这小子,必定跟雄英有联系。”
“蓝玉,那小子长得很像雄英吧?”
“你想等咱死了,借李澈造反是不?”
利用李澈谋反?
蓝玉无言以对,甚至觉得陛下脑洞之大,不去说书可惜了。
“臣不过指点同乡养子,愿李澈远离朝堂纷争,做个寻常富户就很好。”
“跟造反有什么关系!陛下是觉得咱做啥,都为了得皇位么?”
“都说人照镜子,所见之物皆为内心映射。咱直说了吧,既然您心存答案,何须再问,浪费彼此时间,直接砍头多干脆!”
蓝玉的话掷地有声,已经是破罐破摔!
朱元璋目光冰冷:“这你放心,咱该给你的恩典只会多,不会少!”
“你那做蜀王妃的女儿,好歹也算皇家人,咱要让你剥皮填草,再送至蜀王府!”
“其余一干人等,明日赶赴刑场,一并上路!”
下达死刑令后,朱元璋命人将蓝玉带了下去。
“蒋瓛,去给詹徽说,加快审理速度,明日材料务必齐全。”
“是,属下这就去。“
蒋瓛走后,朱元璋更加疲惫。
他颓然跌在宝座上,好似全身力气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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