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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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北考学存在差距,这不是新鲜事。

尤其文官,基本都从科举场厮杀出现,对南北差异心知肚明。

尤其刘三吾,时年八十一岁。

祖上三代为官,毕生致力于科举教育,对基层情况更是了解。

刘三吾本该守住嘴,但黄土埋到鼻子,竟也勇敢一次。

刘三吾颇有感概道:“任尚书急于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与元人又何异?”

“你……”任亨泰如鲠在喉,没想到被自己人戳了肺管子。

李澈看了刘三吾一眼,回应刚才那一问。

“是啊,任大人,你怎么吃着大明的饭,还操着前元的心!”

“说南北人不同,也不怕寒了九塞子民的心。”

“大家都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饭,为何考学结果天差地别?”

“因为看的书不同,程朱理学尚未在北边铺开,而科举考试的内容制定,又以程朱理学批注的四书五经为主,这才导致差异化。

再者,南直隶向来富庶,自然有闲钱供养学子。

北部九塞饱经战火,能保全生活实属不易,供养学子更加艰难。”

任亨泰甩袖,以示不屑。

全身上下写着四个字:“与我无关”。

“底下学子艰难,与礼部何干?难道东南地区没有穷儒生么?”

“有道是:天行健,君子应自强不息。”

“既然环境艰苦,更该刻苦,少与他人比较才对!”

此话一出,众官员更加认同。

但在李澈看来,这就是何不食肉糜!

放任差距不管,跟纵容有何区别?

礼部尚书敢这么说,正是笃定了满朝文武以南方为主,所以才倍感底气。

但日积月累,差距会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

李澈很少生气,何况对着这些老顽固,生气反倒抬举了他们。

但这回。

李澈火冒三丈,阎王来了都压不住。

“你要这么想的话,真是把书读到狗肚子了。”

“朝中南人占压倒优势,底下人早怨声载道!”

“是不是危言耸听,诸位不妨打听。”

“民间学子早有怨言,甚至编出【宁要东南一张床,不要西北一间房】的说法。”

“华夏民族极重乡土,若非本地没活路,东南优势大,

谁想举家搬迁、远离宗族?”

“北方民众之所以稳定,不仅因为有藩王镇守,更因为制度严明。”

“科举,就是大明最公正、最严明的制度!”

“科举,就是北方诸民的希望!定心石!”

“若他们发现,连这条路子都存在猫腻,你猜没了希望的人,会干出什么?”

“大人们想装聋作哑是不管用的,你若堵住别人的活路,别人可是要断你生路的。”

“……”

众人一听这话,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小疯子是真敢说。

刚才还说藩王,现在都他么的扯到礼部头上了。

“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们明白,说回藩王吧。”詹徽立刻站出来阻止。

詹徽恨不得隐身,但他基本摸清了李澈的“病情”。

如果不加劝阻,李澈那口伶牙俐齿,恐怕要把满朝文官攀咬一遍。

被骂两句不光丢脸,重要的是,后堂那位!

倘若陛下听进去,记住了,相信了。

等着他们这些文官的,就是狗头铡。

蓝玉抗击前元、功勋滔天,说沦为阶下囚,就沦为阶下囚。

何况是没有作战价值的文官!

……

李澈平静的深吸口气。

“藩王之事,呆会再聊。”

“任大人好奇心重,我自要好好教教他。”

詹徽听到这里,泄气似的摇摇头,惨然一笑。

该来的,总会来啊。

好歹,他努力过了。

若要归罪,就怪礼部尚书假清高,不肯认怂吧。

李澈不为所动,没有停顿继续说:“要怪,也怪不得礼部。”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咯吱咯吱。

后堂深处,只见朱元璋双拳紧握,关节处攥得发白。

看他样子,几乎口唇发白,双眸通红。

“他又来了!!!”

“又攀扯到咱身上!”

“难道咱所做之事,就没一件是对的么!”

朱允炆适时轻声道:“孙儿早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祖孙二人表情各异,几乎都要喷火。

李澈顶着压力道:“洪武初年,陛下制定藩王国策。”

“可就是没想到,藩王也会壮大,新皇也会势衰弱。”

“说到底,就是从一开始,设想太理想的缘故。”

“藩王,永远只是过渡政策,不是长久之策。”

紧接着,李澈看着众人,眼中讥讽极了。

被一个囚徒这样讥讽,六部尚书只感觉脸火辣辣的。

“说实话,南北有差异,你们担心朝局南北颠倒也就算了。”

“怎么一个藩王子弟,也要战战兢兢的?”

“人家北方学子,顶着巨大压力,寒窗苦读几十年,都不曾有怨言啊。”

“即便有怨言,也照样乖乖读书,即便成绩不理想,也不敢真顶撞当地学司。”

“反倒是你们,天天前怕狼后怕虎,真的是尚书么?”

“真的是一品要员么?”

原本就头皮发麻的官员,忽然听到“藩王”二字,顿时感觉如坐针毡。

纷纷瞪圆了眼睛。

这么听来,手握重权的人,确实很废物啊。

北方学子都不怕,在这里叫叫叫。

真的合理吗?

“李澈!”

“你给我住嘴!”

任亨泰头顶炸毛,指向李澈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汗毛竖起,满脸通红,从脸颊蔓延到耳朵后头。

接近怒吼着:“在朝任职者,无一不是寒窗苦读,自然不怕比较!”

万万没想到,竟被一个疯书生气得浑身发抖。

只是,他这口恶气还出完。

李澈便颇感兴趣反问道:“是吗?”

“确定是我误会,是我捏造?

你,不,怕,比,较?”

无论是故意拖长的音调,还是淡定挑眉的神情,都把事情越描越黑。

听懂嘲讽的官员,比如黄子澄、齐泰之流已经臊得想找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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