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圣孙未免太过大胆,连对待这等乱臣贼子都施以仁政。
可朱允炆却并不准备停下。
他向前一步,举手投足间渐显帝王气派。
”皇爷爷,如果只因为一个人说了利国利民的话,就诛灭九族;
那满朝文武会怎么想?天下万民会怎么想?
孙儿认为大明在您的治理下广开先河,气象远超先朝,应该容得下热血忠良,放得下固有成见!“
”李澈值得这么高的评价么?“
”值得。“
朱允炆举起书信,想请朱元璋仔细端详。
这可是一封绝命书啊!
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完全不像饱读诗书之人写出来的。
朱元璋不理解,皇太孙想表达什么,直到对方徐徐开口。
”皇爷爷您瞧,凡科考者,人人都想写出一手漂亮字,可李澈呢?
不仅字迹歪歪扭扭,还这般放浪形骸之外,是为什么?“
孩子的话,让朱元璋意外片刻。
自重开科考,每年赴京赶考者成百上千,各个都把字体练得或秀丽或刚劲。
反观李澈,这一手狗爬字,还不如他老朱!
朱元璋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李澈明知道此举形同自戕,心中战战兢兢,所以字也写不好了?”
“正是!”
“孙儿斗胆猜测,应该是李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心中本能地畏惧龙威,却仍顶住压力冒死进谏。
这样一份忠心义胆,是皇爷爷,不,是大明之幸啊!”
朱元璋微微皱眉,心里确实一叹。
自己这孙子什么性子,他有如何不知道。
说什么为国为民,都是虚的,只怕是为了他想施恩李澈,将其收服吧。
但此人性格乖张,极难驯服,像茅坑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只怕朱允炆没这个能力。
“忠心义胆?可是这家伙猖狂得很,你有何法子?”
语毕,朱允炆沉默而立,目眺前方真龙,似乎陷入死胡同里。
就在朱元璋感慨,稚子尚且年幼难堪大任时,皇太孙的声音缓缓传来。
“第一,李澈有两把刷子,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留下。”
“第二,双刃剑虽危险,但在皇爷爷您手中,想让他刺向谁,又能刺向谁。“
“第三,敢问当今朝中文武百官,有多少表面顺从、私心甚重的老臣?夫子说了,若想驯服一条烈犬,非得用最粗最长的棍子,才能起到吓唬的效果。”
这番话说出,朱允炆有理有据,说到训狗例子时,眼神闪烁孩童稚气,很是真诚。
“嗯。”
朱元璋顿了顿,眼神稍微和缓不少。
他原本想要杀了李澈,但听到朱允炆的话,又多了一分迟疑。
杀了李澈,是能满足一己私欲,还是为朱家江山助力?
再想想自己原来的计划,就是准备做掉蓝玉,届时朝堂必定风波大起。
想到那位有功之臣,朱元璋神情一片萧索。
蓝玉,大明初代悍将,与老朱并肩作战,也确实有过战场情。
可那老东西近年来,是越发不安分。
已经让他老朱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再加上蓝家,和太子府千丝万缕的联系……
令人不得不忌惮。
整个朝廷牵一发动全身,一旦动了旧臣,可能就不是死一两个那么简单了。
需要给太孙留下人才,最好是没有功名、勋爵加身,如同白纸干净。
想到这里,朱元璋点点头,就同意了太孙的想法。
“好,咱这就下旨,让李澈上任大理寺卿,限令将功折罪,以求功过相抵。”
”允炆呐,这回换你去传旨,咋样?“
……
喜怒不定的皇爷爷,竟然恩准了?
朱允炆欢喜极了,不忘躬身行礼,接过旨意往外退去。
看着瘦小的身影渐渐远去,朱元璋脸上温情消散。
“李澈呐李澈,你最好珍惜这次机会。”
“否则神仙也难救。”
……
凌晨,诏狱。
整座监牢寂静无声,就连受伤的囚犯也昏沉睡去。
就在这时,依稀能听见几声哼哈嘿。
狱卒一手捧着油灯,一手拿着长棍走过去,准备给新来的犯人一点教训。
“李澈!到了诏狱还不老实,找死是吧?”
狱卒狠狠敲打铁栅栏,尖锐声音充斥整个地牢。
一只老鼠受惊后躲到李澈的脚下。
“你,你在干什么?!!”
看到李澈倒挂金钩的模样,狱卒一下子震惊了。
此处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诏狱啊。
这是什么很好玩的地方吗?
犯人们进来前,都得交代后事,因为十进九死;李澈怎么也得怕一怕啊。
李澈看到人来了,顺带手翻身立正。
“嗯,没见过健身?”
“长夜漫漫,总得做点什么排解时光吧。”
何况天亮之后,陛下肯定要大开杀戒,现在就等旨意了。
李澈说话间透着股洒脱劲,与白净的书生模样自成冲突,狱卒不禁疑惑。
锦衣卫轻辄不出手,每逢抓捕皆为大案要案,李澈看着挺纯良,能犯什么事啊?
跟其他囚犯一对比,这货简直心态不要太好!
“怪哉,我看你手无缚鸡之力,到底犯了啥事啊?”
李澈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走向栏杆,坦然道:
“就参加会试,写了篇文章啊。”
“切,科举舞弊是吧?那你小子死得不冤,危害公平者人人得而诛之……”
“可那只是那样,也不至于指挥使亲自出动啊。”
狱卒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试着问道:“你到底写了啥?”
李澈缓缓凑近,脸显得阴森极了,一抹笑意浮现眼角。
“咱这位泥腿子陛下还洋洋自得,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大明君。”
“殊不知,他制定的【天下养朱策】,致使朱家宗室变成全天下的吸血虫。”
“假以时日,必定万民怨恨,促使亡国!”
狱卒原本好事的表情一愣。
直接面色发白,口中诧异道:“你,你也太胆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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