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赌惊人天下知,龙心闻讯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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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渊那句“请陛下为晚生主持一个公道”,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光禄寺少卿周康的心上。

搬出皇帝!

在这天子脚下,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能压得一个朝廷命官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不在乎杨郎中,可以无视李善、张正,甚至可以把陈渊这个“白身”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蝼蚁。

但他不敢不在乎当今圣上的看法!

祥瑞之事,已由县令王承恩上奏,陛下亦有“召见”之旨。此事,已然挂了号。他周康今日若是在此,以官威强压一个“献瑞之人”,还因对方的反诘而退缩,明日御史的弹劾奏章,怕是就要摆到陛下的御案之上了!

到时候,一个“阻挠祥瑞,构陷忠良(献瑞之人也算)”的帽子扣下来,他可吃罪不起!

周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双半眯的三角眼,死死地盯着陈渊,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声音: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本官……就与你赌了!”

他猛地一甩袖子,转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杨郎中,厉声道:“杨郎中!你,还有司农寺的这两位,今日都在场!你们,便是我与此子的公证人!”

杨郎中哪敢说个“不”字,只能连连作揖,口中称是,心里却早已把周康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哼!”周康重重地冷哼一声,最后用那怨毒无比的目光,剜了陈渊一眼。

“不到三个月!本官会亲自来此,看看是你这颗花言巧语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

说罢,他再也不愿在此地多待片刻,大袖一甩,带着他那两个同样惊魂未定的随从,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直到周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农苑的尽头,现场那凝固的气氛,才稍稍松动了一些。

“陈……陈公子……”杨郎中擦着额头的冷汗,凑了上来,一脸的后怕与担忧,“您……您这又是何苦?那周康乃是光禄寺少卿,正四品的大员,为人又素来睚眦必报,您这般与他当众立下赌约,万一……”

“多谢杨大人关心。”陈渊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晚生相信,事实胜于雄辩。届时,是晚生欺君,还是周大人无端构陷,自有公论。”

他越是这般从容,杨郎中和李善、张正三人,心中便越是惊疑不定。

这少年,究竟是真有神仙撑腰,胸有成竹?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

皇家农苑的这场“惊天赌局”,仿佛一阵裹挟着火药味的狂风,在短短半日之内,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刮遍了应天府的各个衙门与高官府邸。

一时间,“陈渊”这个名字,与他那神秘的“仙薯”,都成了京城官场最新的、也是最热门的谈资。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私下里甚至开了盘口,赌一赌三个月后,究竟是陈渊人头落地,还是周康当众赔礼。

有食古不化的老学究,对陈渊这种“以下犯上,毫无体统”的行为大加鞭挞,认为其狂悖无礼,当严惩不贷。

自然,也有心思深沉的官员,在观望,在揣摩,在等待着那位天下至尊的最终态度。

紫禁城,华盖殿。

夜已深,殿内烛火通明,将一个略显疲惫却依旧威严的身影,投射在堆积如山的奏疏之上。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御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王振,见状连忙悄无声息地上前,为主子换上了一杯热茶。

“说吧。”朱元璋没有抬头,声音沙哑地开口,“今天,那皇家农苑,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王振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将白日里发生在农苑的那场冲突,以及陈渊与周康立下的赌约,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用最客观的言辞复述了一遍。

他不敢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主子,最恨的,便是奴婢的欺瞒与自作聪明。

随着王振的叙述,朱元璋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渐渐笼罩起一层寒意。

殿内的温度,似乎都凭空下降了几分。

待到王振说完,朱元璋没有立刻出声,只是将那支刚刚换上的狼毫笔,在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

“咔嚓!”

一声脆响,那支上好的狼毫笔,竟被他硬生生地从中拗断!

王振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好一个光禄寺少卿!好一个周康!”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数九寒冬的北风,“国事民生,他不思如何为朕分忧;祥瑞当前,他不想着如何验证推广,以利天下。反倒跑去刁难一个献瑞的后生,借机攻讦,博取他那点所谓‘刚正’的虚名!”

“咱大明的俸禄,就是养了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官僚废物!”

朱元璋的胸中,怒火翻腾。他这一生,最恨的,便是这种不干实事,只会结党营私、搬弄是非的文官!

王振跪在地上,身如筛糠,一句话也不敢说。

发泄了一通后,朱元璋的怒火稍稍平息,他又想起了那个敢于跟朝廷命官当堂对赌的陈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意味。

“那个陈渊……倒真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儿头,有几分胆色,也带着点咱年轻时候……那股子天不管地不收的泼皮劲儿。”

“敢拿自己的脑袋做赌注,还把一个正四品的少卿逼到墙角,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最终,冷哼一声,做出了决断。

他对依旧跪在地上的王振,下达了口谕:

“传朕的口谕给那个周康,让他给咱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光禄寺,琢磨着怎么伺候好祭祀大典!皇家农苑的事,有户部和司农寺的人盯着,轮不到他去指手画脚!再敢去寻衅滋生,就让他自己卷铺盖滚回老家去!”

这番话,已是极其严厉的警告了。

“至于那个赌局……”朱元璋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朕,知道了。”

“朕不偏帮谁,也不去管。朕……只要结果!”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深沉的夜色,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三个月后,咱要亲眼看到那地里,到底能不能给咱大明,长出金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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