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农事改良总司后堂的“分饼大会”，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
但它所掀起的滔天巨浪，却在整个应天府，乃至整个江南的商界，持续发酵，愈演愈烈。
徽商会长汪道如、晋商会长乔泰、洞庭商会会长席振南，这三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富商，在离开总司衙门时，彼此之间，连一句场面话都懒得再说。
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警惕、戒备，以及毫不掩饰的、对另外两人的敌意。
他们都清楚，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单纯的生意人，甚至不再是单纯的竞争对手。
他们，是猎物。是在那片名为“皇家商行”的、充满了无尽诱惑的猎场里，为了争夺同一个猎物——也就是陈渊的青睐——而不得不拼死搏杀的猎物！
一场围绕着“财力”与“忠心”的疯狂“内卷”，就此拉开序幕。
第二天一早，总司衙门的副主事杨林，刚刚踏入公房，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那不算宽敞的院子里，竟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礼物。
“杨大人，这是我们徽商商会，特意从福建运来的武夷山大红袍，听闻陈大人喜茶，特此献上，不成敬意！”一名汪家的管事，满脸堆笑地说道。
“杨大人，这是我们乔会长，从西域寻来的千年雪参，最是滋补。陈大人为国操劳，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另一名晋商的掌柜，不甘示弱。
“杨大人，我们席会长说，陈大人乃是文曲星下凡，这方前朝大家的端砚，正配大人挥毫泼墨！”
……
杨林看着眼前这些任何一件都足以在市面上卖出天价的珍奇异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连忙按照陈渊的吩
咐，将所有礼物一一婉拒，但对方却只是放下东西就走，嘴上说着“些许薄礼，不成敬意”，那架势，仿佛送的不是金山银山，而是一文不值的土产。
这还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农事改良总司，都沉浸在一种极其古怪的氛围之中。
今天，衙门的屋顶漏了？不用报工部，徽商商会立刻就派来了京城最好的工匠，连夜修葺一新，用的还是最上等的琉璃瓦。
明天，手下的衙役们伙食不好？晋商的酒楼第二天就送来了流水般的宴席，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让衙役们吃得满嘴流油。
后天，皇家农苑的灌溉水渠需要拓宽？洞庭商会直接就捐了一千两白银，还组织了数百名劳工，主动前来帮忙，只求能为“陈大人的千秋功业，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杨林、李善、张正等人，看着这匪夷所си所思的一幕，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些顶级富商，那深不见底的恐怖财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渊，却对外面的一切喧嚣，充耳不闻。
他稳坐后堂，每日不是看书，便是去田间巡视，仿佛这场由他一手掀起的、足以让整个京城商界为之疯狂的“内卷竞赛”，与他毫无关系。
他越是如此高深莫测，稳坐钓鱼台，那三位会长的心中，便越是没底，越是疯狂地加码，试图用这种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财力”与“忠心”。
终于，三日期限已到。
总司衙门的后堂，陈渊再次召见了早已被这场“考核”折磨得心力交瘁的三位会长。
三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憔悴，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对最终结果的、孤注一掷的渴望。
“三位这几日的‘心意’，本官都看到了。”陈渊呷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很热闹，也……很有钱。”
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不知是褒是贬。
陈渊放下茶杯，不再兜圈子，直接公布了最终的“游戏规则”。
“本官宣布，凡欲入股我‘皇家农商总行’者，需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第一，设‘入股门槛’。凡入股者，最低不得少于白银……五十万两！”
“嘶——！”
此言一出，便是这三位富可敌国的大会长，也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十万两！这几乎是他们各自商会，三分之一的流动现银了！好大的胃口！
“第二，”陈渊似乎完全没看到他们震惊的表情，继续道，“凡参与此次‘入股’竞选者，无论最终是否入选，都必须先向‘皇家农商总行’的临时库房，缴纳一笔数额为十万两白银的‘诚意金’！”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魔鬼般的笑容。
“此‘诚意金’，乃是诸位献于陛下，以表忠心之用。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此金，概不退还！”
“什么？！”
这一次，连一直笑呵呵的乔泰，都坐不住了！
十万两白银！不退还？！这已经不是在做生意了，这简直就是在明抢啊！
陈渊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那已然变色的脸，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让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第三，除了钱，本官还要看到诸位的‘诚意’和‘能力’。”
“三日之内，三位需各提交一份‘效忠计划书’。详细阐述，若你能入主‘皇家商行’，你将如何利用你身后的商会资源，为总行、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创造价值。”
“比如，你汪会长的盐茶之路，能否为我所用？你乔会长的天下票号，能否为总行提供便利？你席会长的江南漕运，又能否为神器运输，提供支持？”
“三日之后，本官，将会根据诸位所缴纳的‘诚意金’之多寡，以及这‘效忠计划书’之优劣，综合评定，择优……录取一到两家，作为我‘皇家农商总行’的首批创始皇商！”
一番话说完，陈渊便端起茶杯，再次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而堂下，汪道如、乔泰、席振南三人，早已是心神巨震，额头见汗。
他们知道，最后的豪赌，开始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投资，这是一场压上身家性命、家族未来的终极赌局！
赌赢了，一步登天，名利双收！
赌输了，便是十万两白银打水漂，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竞争对手，从此将自己远远甩在身后！
三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血腥的、再也无法掩饰的杀气！
从走出这道门开始，他们之间，将再无半分情面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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