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桌子上摆着一碗热粥,一碟榨菜,一个烧饼。
朱元璋下朝后,习惯来这里吃早膳。
这么多年,他们夫妻吃的就是这三样,从朱元璋做将军那会儿开始,到现在做皇帝,也没变过。
朱元璋夹起一筷子榨菜丝,咬得咯吱作响:“妹子,你这腌菜的手艺,比户部老仓的咸鱼强多喽!”
马皇后用帕子拭去他胡须上的粥渍:“昨儿尚膳监说,湖广贡米到了。臣妾想着再掺些陈米,能省出三成给流民巷。”
“善!”朱元璋把烧饼掰成两半。
他是有事要说的,可一时半会不敢开口,怕马皇后炸毛。
就是马霆被刺杀的事。
他想了下,先从另一件事开始,笑道:“妹子,李氏布行垮了。”
马皇后盛粥的手顿了顿:“这么快?”
“都在咱意料之中!”朱元璋眉峰高挑,眼角的皱纹都飞扬起来,“这厮把通济门仓库的生丝押给沈家钱庄时,咱就料定他活不过霜降!”
他抓起半块烧饼蘸进粥碗,“马掌柜先拿七成价的新布砸场,再让全城的陈布票涌进云梭记。李东库里的布匹全都卖不出去!”
马皇后望着丈夫眉飞色舞的模样,恍惚看见当年定远大捷的少年将军。
她将腌菜碟往他跟前推了推:“臣妾愚钝,这布行买卖怎搞得像排兵布阵?”
“嘿!”朱元璋抹了把嘴,“那马掌柜玩的是十面埋伏!李东囤生丝好比陈友谅的铁索连舟,沈万三断他钱粮便是火烧赤壁!等李东把布行地契都押上,沈家钱庄立刻翻脸抽贷。咔嚓!不就全完了么?”
马皇后眉头蹙起:“李氏所有产业一起,竟撑不过月余?”
“他那算什么产业?”朱元璋嗤笑,“自打云梭记的八锭织机转起来,他李东就是秋后的蚂蚱!你猜那织机多厉害?李氏三十架老机子昼夜赶工,抵不上马掌柜十架新机半日产量!”
马皇后轻轻搅动渐渐凉透的米粥:“这般雷霆手段,倒似徐达奇袭大都了。”
“比那还毒!”朱元璋拍腿大笑,“马掌柜可是兵不血刃。这马掌柜要是入朝,咱封他个户部尚书都使得!”
马皇后眼神幽幽。
“重八。”她声音轻得像落叶触地,“你说他,会不会是我爹?”
朱元璋握着娘子的手:“再等等,用不了多久就会查清了。”
……
朱元璋眼瞅着马皇后将腌菜碟子往自己跟前推了推,知道她心情尚佳,便咬着烧饼含糊道:“还有个事,昨夜马掌柜出太白酒楼后,被八个黑衣人围了。”
“当啷!”
青瓷勺砸在碗沿,马皇后抬眼:“你说什么?”
“别急别急!”朱元璋慌忙抬手虚按,“那八个崽子全被马掌柜反杀了,咱检校看得真真儿的!”
他偷瞄着妻子脸色,却见那张温婉面容霎时寒霜密布。
“朱重八!”马皇后霍然起身,“你不是说有检校十二时辰护着吗?八条持刀的豺狼扑到跟前才想起来看热闹?”
朱元璋缩着脖子往后仰:“检校说马掌柜耍刀比戏班子翻跟斗还利索,根本不需要插手……”
啪啪啪!
话音未落,桌子已被拍得震天响。
“这叫没事?”马皇后气势汹汹,“刀剑无眼的道理还要我教你?要是马掌柜擦破块点皮,你以后别想进坤宁宫用膳。”
朱元璋急得直搓手:“妹子消消气,咱这就让毛骧加派三倍人手。”
“消气?”马皇后挥手,“滚滚滚,今晚你蹲御膳房啃咸菜疙瘩去。”
朱元璋扶额。
成亲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你怎么不关注重点?重点是马掌柜那么强,你爹当年有这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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