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马霆勾着朱元璋的脖子踉跄迈过门槛，两人袍角纠缠着险些绊倒阶前石狮。
夜风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掠过，朱元璋玄色常服前襟还沾着蟹黄，马霆墨色锦袍半边湿漉漉贴在身上。
“结拜？那你得叫咱大哥！”朱元璋耳根通红，“瞅你这面相，顶多三十！”
马霆踉跄着扶住路旁拴马桩：“放屁！老子在南洋跟红毛鬼拼火铳时，你还在田里玩泥巴呢！老子今年五十二，整整五十二。”
“你当咱瞎？”朱元璋喷着酒气，“这褶子还没咱掌纹深！”
说着当真摊开布满老茧的手掌比对，引得路旁卖炊饼的老汉噗嗤笑出声。
两人歪歪斜斜走在街上，惊得打更人慌忙避让。
马霆醉眼迷离凑近那张涨红的脸：“叫声马大哥，带你逛秦淮河最贵的画舫。”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朱元璋屈膝顶向他小腹。
两人在青石板上滚作一团，马霆很快制住了朱元璋。
啪！
一巴掌重重打在他屁股上。
“你他娘敢打咱...咱...”朱元璋涨红着脸。
啪！
马霆又是一巴掌落下：“当大哥的，打你怎么了？”
啪！
再一巴掌。
……
巷子的另一侧，毛骧惊愣当场。
马掌柜竟然敢打皇帝屁股。
整个天下，也只有他一人这么大胆了。
毛骧是不放心朱元璋，回检校后，又来接朱元璋回皇宫。
凑巧，看到了皇帝被打这一幕。
他本想上去，拉开两人的，可转念一想，又停住了。
皇帝被打屁股，被自己看见了。
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待在皇帝身边？
陛下啊，对不住了，这回我只能假装看不见了。
“老黄你属王八的？咬人脖子算什么本事！”马霆的嚷嚷传来。
只见朱元璋骑在马霆腰间，竟真低头在那脖颈处啃出个红印。
更骇人的是马霆反手揪住龙须：“叫声大哥，教你波斯寝技！”
醉醺醺的荤话混着酒气喷在帝王面门。
毛骧双腿发软，几乎要冲上去拉开两人，太丢人现眼了。
却见朱元璋突然泄了劲，笑骂着与马霆勾肩搭背起身，袍袖纠缠宛如市井泼皮。
夜风卷着零落对话飘来，马霆正比划着要当结拜大哥，朱元璋则踹着道边石狮叫嚣“咱是洪武年间头一号好汉“。
毛骧悄然后退，悄悄跟着。
心想这马掌柜到底什么人啊？把皇帝打了，皇帝也不发怒。
……
暮色中，马霆正拽着朱元璋衣襟胡侃波斯胡姬的妙处，青石板上忽地炸起一簇赤红星火。
两人醉眼望去，长街尽头缓缓踱来个魁梧身影，是个老者。
老者满头银发似塞外暴雪，虬结筋肉将粗麻短打撑得几欲爆裂。
八尺长刀拖曳于地，玄铁刀锋与石板相剐，迸溅阵阵火星。
刀身暗红斑驳，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血渍。
老者面无表情的朝着两人走来。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马霆方才还混沌的醉意，竟被这血腥气激得烟消云散。
朱元璋搭在他肩头的手掌骤然收紧。
老者行至丈许外，两人方看清那刀背錾着九道血槽。
最骇人的是老者双目，灰白瞳仁似漠北冻原，眼风扫过，带着一股凌厉。
错身刹那，刀锋在地面犁出半寸深沟。
待老者身影没入街角阴影，朱元璋皱眉：“这老杀才身上的血腥味，比军中将军还刺鼻。”
“八尺长刀！”马霆眼露精光，“够霸道，看那老东西太阳穴鼓胀如卵，外家功夫至少练了甲子。”
朱元璋若有所思：“京城怎么出现这么一个老者？从哪冒出来的？”
“你管的也太宽了吧？”马霆瞪眼，“走，回家。”
这时，毛骧驾着一辆马车停在两人身边，假装意外：“咦，你们在这？”
“来的正好，把老黄送回去。”马霆招手。
“咱自己回去。”朱元璋挥手。
马霆瞪眼：“老子的云梭记马上到了，不用送，难道你要去老子家里过夜？老子家里，从来只收留女人。”
毛骧从马车上跳下来，朝朱元璋道：“皇……黄大哥，我顺路，送你回去。”
他把朱元璋扶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皇宫方向驶去，朱元璋彻底清醒了。
他脑子里想起刚刚马霆的醉话，他说他今年五十二了，整整五十二。
岳丈还在世，也是五十二。
对上了！
下回要打听清楚，他为什么不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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