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在阶下的群臣中扫过。
他看到了站在百官之首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也看到了站在另一侧，同样位高权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
魏忠贤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蟒袍，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傲慢和得意。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新君的登基，而有丝毫的收敛。
而那些以清流自居的东林党官员们，则大多面色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期待。
他们显然希望这位新君，能够有所作为，能够扫除朝中的乌烟瘴气。
朱由检心中冷笑一声。
想让我有所作为？想让我跟魏忠贤斗？想让我收拾这个烂摊子？做梦去吧！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了一个大大的、毫不掩饰的哈欠。
这个哈欠，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皇极殿内庄严肃穆的气氛。
阶下的官员们，无论是魏忠贤的党羽，还是东林党的清流，都齐齐一愣，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向龙椅上的新君。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皇帝，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朱由检仿佛没有看到他们惊愕的表情，他揉了揉眼睛，用一种有气无力的、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说道：“众卿平身吧。”
群臣们迟疑了一下，才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朱由检看着他们，又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朕，呃，朕初登大宝，龙体，龙体欠安，精神，精神不济啊。”
他说得很慢，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刻意的咳嗽，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更是哗然。
新君登基，第一次早朝，竟然说自己龙体欠安，精神不济？这是什么操作？
魏忠贤眉头微微一蹙，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原本以为，这位新君登基之后，会像历史上那些年轻气盛的皇帝一样，急于树立自己的威信，急于清除前朝的弊政。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但现在看来，这位新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而那些东林党的官员们，则是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失望，甚至有几分愤怒。
他们原本指望着这位新君，能够展现出励精图治的决心，带领大明走出困境。
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萎靡不振的言辞。
朱由检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得意。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虚弱的语气说道：“所以啊，往后这诸般朝政事务，朕实在是精力不济，难以一一过问。
便由，便由内阁的几位先生，还有司礼监的诸位爱卿，共同商议处置吧。”
他指了指内阁大学士和魏忠贤等人，说道：“你们呢，就把商议的结果，拟出条陈，呈上来，朕知道了，便可。
嗯，朕知道了就行。”
这句话，更是如同在朝堂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新君竟然要把朝政大权，拱手让给内阁和司礼监？而且还说，他只需要“知道”就行？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魏忠贤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深深的警惕所取代。
他有些摸不透这位新君的意图了。
难道，这是欲擒故纵之计？是想先麻痹自己，然后再突然发难？
而那些内阁大学士们，也是一脸的错愕。
他们虽然也希望能够掌握更大的权力，但像这样被皇帝主动“甩锅”，还是头一遭。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出列，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道：“陛下乃万民之主，社稷之本，岂可将国之重器，轻授于人？还望陛下收回成命，以国事为重啊！”
这老臣是吏部尚书赵南星，东林党的骨干人物之一，素以刚正不阿著称。
朱由检看着他，心中暗道：“来了，来了，果然有人跳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用更加虚弱的声音说道：“爱卿啊，非是朕不愿以国事为重，实在是，实在是朕这身子骨，不争气啊。
咳咳咳……”他又配合着咳嗽了几声，仿佛下一秒就要驾崩似的。
“朕也是为大明江山着想啊。
朕若是因为操劳国事，累垮了龙体，那岂不是更大的损失？所以啊，还是请诸位爱卿，多多费心，替朕分忧吧。”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病弱君主。
赵南星还想再劝，却被旁边的人暗中拉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只见内阁首辅黄立极，正对他微微摇头。
黄立极是阉党成员，自然乐见皇帝放权。
但他此刻，也有些吃不准这位新君的真实意图。
朝堂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朱由检见状，知道火候也差不多了。
他再次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说道：“好了，好了，朕有些乏了。
今日之事，便如此议定吧。
若无其他要紧大事，便退朝罢。”
说完，他也不等群臣反应，便径自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在太监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向后殿走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晕倒在这里。
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如坠五里雾中。
这位新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是真的身体不济，不理政事？还是在故意示弱，麻痹众人，背后另有图谋？
魏忠贤眯起了眼睛，眼神中闪烁着精明而又警惕的光芒。
他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这位年轻的皇帝，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难以对付。
而那些东林党的官员们，则是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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