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眯起眼睛盯着朱高炽，沉默不语——这办法不就是父皇曾经提过的“下放皇权、另立朝廷”吗？只是老大没敢说透，而且考虑得不如父皇周全。
毕竟父皇连后果都预见了，要是这主意能让朕先于父皇提出该多好。
不过以老大的能力，能和父皇想到一处已经很难得……但他身为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藩地掌权的弊端？竟敢提出这样的建议？
“咳咳，”朱棣轻咳一声，幽幽地说，“这主意当真是你自己想的？”
“是！”朱高炽深深躬身，已经察觉到父皇脸色不善，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做了二十多年太子，他太了解父皇了，每次挑刺前总会下意识咳嗽。
果然，朱棣厉声斥责：“这就是你想的馊主意？顾前不顾后！你只想着解眼前之急，不想日后的隐患？
给地方放权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恢复藩王权力？
朕是如何登基的，你是如何成为太子的，你都忘了？还有这坐镇南京，岂不是分裂朝廷？
哦对了，你之前多次提及想去南京，果然念念不忘！
你这是借着朕的议题抒发私心吧？也是，你做了二十多年太子，怕是等不及想早点登基了？
想着你门生故吏遍天下，到南京振臂一呼，百官响应，朕就该靠边站了？”
朱高炽闻言脸色惨白，心道：老爷子今天怎么了？不，最近怎么总是神神叨叨的？
提出什么“挽救大明危局”的命题，我按要求大胆献策，如今却被上纲上线，简直不可理喻！
“父皇言重了！儿臣只是按您的命题胡诌一套不成熟的想法，绝无您说的那些心思！儿臣下次再也不敢乱说了，望父皇息怒！”
朱棣怒斥了许久，才挥手让太子退下。
此时皇宫报时钟声响起——竟然已经申时了？拜见父皇必定迟到，如果逃避不见，只怕日后父皇震怒更甚。
不如去太庙偏殿一趟，就说因为公务繁忙才迟到，日后以此为由减少会面，专注谈正事，少听训斥便是。
主意打定，朱棣命人摆驾太庙。
明成祖朱棣堪称“幸运”，
他没能在偏殿见到明太祖朱元璋的面，
事实上，明思宗朱由检也因为政务缠身，没能及时赶来，
使得今日这三位不同时期的帝王没能会晤。
朱元璋等候了一会儿后，
因为堆积如山的政务急需处理，
只得面露不悦地离开太庙返回皇宫。
一踏入御书房，
朱元璋就迅速批阅了一批紧急奏疏。
没过多久，
随侍太监禀报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求见，朱元璋头也没抬就准了奏。
蒋瓛进入内室行过礼后，呈上一份卷宗禀报道：
“陛下，靖宁侯一案已经调查属实，
与其相关的胡党成员关系网络也已经梳理清楚。
涉案人员不仅包括他军中的下属，
还有朝中的兵部郎中、工部员外郎、礼科给事中，
以及地方上的几名县令、知府等文官。
其中几名证据确凿的核心案犯，已经被缉拿归案。
臣特来请旨，是否启动全面抓捕行动？”
蒋瓛担任锦衣卫都指挥多年，
深知朱元璋最不喜欢人拖沓啰嗦的习性，
因此他奏报要案时极有章法：
只提及核心主犯的姓名与查证结果，
对于牵连的从犯，仅概括其官职，避免让皇帝分心去听细枝末节——
反正最详尽的案情都已经载入奏报之中。
这般做法还有个“好处”：
他能更便捷地处置与自己作对的官员，
只需将这些人的“罪行”写入奏报呈给皇帝阅览即可。
倒不是说此举能蒙混过关，
毕竟朱元璋是个心思缜密的帝王，
多数时候都会仔细查阅卷宗。
但他生性多疑，
秉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
尤其对涉及胡党案的官员，
无论品级高低、亲疏远近，
通常都会命锦衣卫先抓捕归案、严加审讯。
明太祖朱元璋仔细端详着卷宗里涉案官员的名单，在纸张中间位置，一个近来时常映入眼帘的名字赫然呈现：“林萧？看来朕的猜测没错，他果然是胡惟庸一党之人。”
蒋瓛低下头，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阴狠，说道：“陛下目光如炬，一下子就识破了他背后有人主使。而且我们都没怎么审问，他就已经承认了所有罪行，还签字画押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没想到这小子在朝堂上如此叛逆张狂，满口大逆不道的话，一进诏狱就露出了本来面目。他这是想当诤臣流芳千古，却成了天下人的笑料。”
蒋瓛赶忙奉承道：“陛下才智非凡，任何奸计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叶升现在在河南练兵？既然他涉案胡党，证据又确凿，立刻实施抓捕。”
“遵旨。”蒋瓛躬身行礼，接着故意说：“我这就亲自率领一百名锦衣卫前往，把他押解回京城。”
朱元璋眉头微微皱起：“怎么？朕的旨意还不够有分量？需要带这么多人？”
蒋瓛做出既惶恐又为难的样子：“我也是为了稳妥起见。毕竟靖宁侯现在在军中任职，这次行动担心有人阻拦……”
朱元璋语气变冷：“嗯？你什么意思？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
蒋瓛跪在地上禀告：“陛下明察，查办靖宁侯案件时，我们在军中遇到了阻碍，凉国公蓝玉竟然在暗中施加压力……”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几份文卷，跪着上前放在朱元璋的桌案上。
听到蓝玉暗中捣乱，朱元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拿起文卷看了起来——内容都是从锦衣卫的无常簿上誊抄下来的，清楚地记录着蓝玉的部下暗中阻挠调查叶升的事情，甚至还有几名蓝玉的心腹下属牵涉到这个案件中。
朱元璋快速看完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骂道：“蓝玉骄横跋扈，简直无法无天！
为了保护自己的姻亲，竟敢违抗朕的旨意，恐怕他和胡党也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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