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河畔,杨道焕带着队伍在逃命。
叛军在后面紧紧跟随,但保持一定的距离。
杨道焕心里很清楚,这是敌人的计谋。
从地形上看,泾川县是通往平凉的必经之路。占据了泾川,就能为平凉建立第一道门户。
方便日后与明军周旋。
他估计,叛军是打算利用他和韩王的溃军冲入泾川,所以只是追击而不进攻。
杨道焕知道,韩王就不知道了。
二十五岁的韩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转头对杨道焕道:“你是怎么办事的?干嘛不结阵迎敌!”
一群郡王、王妃及县主等宗室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也吓得够呛。
他们都知道,落入叛军手中是什么下场。
自离开平凉府就玩命的跑,他们没想到,遇到了自家军队,还得继续玩命跑路。
这些人开始对杨道焕有意见。
“殿下,下官是西宁兵备道,手底下只有招募来的数百家丁,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下官要前往西宁赴任。”
杨道焕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大声回答。
韩王生气了:“岂有此理!陕西的兵都死绝了吗?怎么派你这么一个文官来救孤。”
杨道焕一脸无奈地说道:“都在北边防备鞑虏,已经南下。上报朝廷的奏疏,下官不知道送到了没。”
“啊,那该怎么办?”韩王可不想落入叛军手中。
对于自己干了些什么事,他还是清楚的。
“下官说了,只要逃到泾川城中。下官率家丁死守,一直守到边军前来勤王。”杨道焕朗声道。
韩王急了:“不行!孤王要去庆阳府,那里有兵。”
庆阳府有安化王,还有王府卫队,比在泾川强多了。
杨道焕却不以为然:“殿下,且不说很难逃到庆阳府。就算能逃到了那里,平凉府数万卫队都没抵挡住叛军,庆阳府能挡住吗?”
“这……”
韩王又怒又怂,吼道:“就算死守,你手下这点人能守住嘛!”
“不好说。不过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杨道焕循循善诱:“如果殿下肯舍得花些钱,他们一定会拼死守住泾川城。”
“没别的办法吗?”
要钱和要他命一样难受。
“殿下,此事闹得这么大,等到事后追究,殿下恐怕难逃被贬。”
见对方不上道,杨道焕继续循循善诱:“只有花钱平定叛乱,以这份功劳或许能够免于被贬。”
到了明代中期,宗室大多是蜜罐子泡大的,什么怪事都有。
最严重的,甚至被锁在高墙之内,一世不得出来。
陕北这块地方,在成化四年爆发了石城之战,才过去几年又出现这档子事。
韩王眼中欲哭无泪,现在说啥都晚了,叛军就在后面。
“好!”韩王终于松口,“孤王府里估计没多少钱,只要你保住孤王的命,孤王有多少给多少!”
“殿下大方,下官替手底下数百家丁感谢。”
杨道焕在马上拱手道。
“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谈钱的事!”
看杨道焕这么悠闲的样子,韩王又惊又惧:“本王若有个好歹,杨道焕,你没好下场!”
“稍安勿躁,请殿下听下官说,敌人是故意把我们放走,目的是利用我们进城的时候,一举袭破泾川城。”
“你都知道,还这么悠闲!”
“下官已有布置,只要再逃一段路,就能起作用。”
一瞬间,韩王傻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被这小文官套路了,可又说不出套路是什么。
这时候想反悔,又拉不下脸,只等冲杨道焕翻了个白眼。
杨道焕其实也不好受。
他身体本就弱,又经历长时间颠簸,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颠出来。
回头一看,叛军还在后面追赶。
但是仔细一看,就发现,叛军也有弱点。
骑兵不多。
纵观古今中外,骑兵都是十分宝贵。
别以为有马,就算骑兵。
如果那样都可以,中原王朝也不会被游牧民族,始终按着打。
自己这边,包括自己和韩王在内,也只有宗室和少量卫兵有马。
叛军那边的骑兵也少,更多的是手拿五花八门武器的步兵。
更多的骑兵,应该在固原,防备着北方边军。
真是天助我也!杨道焕心想。
前面的人跑跑停停,后面的人追追停停。
又逃了一阵,杨道焕抬头望见山顶的红旗,心头一喜。
“快,再往前跑一段。”杨道焕朗声道。
有个郡王喊道:“还跑,我们实在是跑不动了。”
“想活着就得跑。”杨道焕大声回应。
“说的没错!你们要是被叛军俘获,就算是被救出来,这辈子只能待在凤阳的高墙之内,别想出来!”
韩王回头瞪眼道。
若搁在平时,即使他是亲王,对郡王也不会如此严厉,但此时生死之际,就顾不得这许多。
周围宗室也都一一颔首,认为有道理。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命的跑,或许能挣得一线生机。
跑着跑着,远远的可以看到泾川城的城楼。
韩王兴奋地大叫:“快到了,加把劲儿。”
他本意是鼓舞自家亲戚,没想到却也惹得后面的叛军兴奋异常。
转眼,后方的叛军加快了脚步,他们叽叽喳喳的吼着,目的是刺激前面逃跑的韩王跑得更快。
事实上,很多的卫兵已经跑不动了,一掉队就被杀。
再加速逃跑,实质上无异于自杀。
韩王也吓坏了,拿起马鞭,准备再努力一把。
杨道焕却叫道:“不用跑了!”
韩王一怔,没等他问出声,就听杨道焕吼了一声“动手”。
砰!
一堆宗室胆战心惊。
在他们的身后,砰砰的爆炸声,连绵不绝。
“吁……”杨道焕勒住战马,回身看向西北方。
泾河河畔,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跑在最前面的叛军愣住了。
他们愣住的时候,郝善率领家丁从山上杀了下来。
用几倍于敌的人数,围杀叛军。
而在中间和后面的叛军,都被爆炸引起的碎片杀伤或直接杀死。
原本乘胜而来的追击,顷刻间,变成了中了埋伏的溃逃。
埋在河畔的地雷,被士兵拉动引线,引发爆炸。
同时,躲在山上的火器手,既紧张又熟练地操作手中火器,对叛军随意的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