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杨道焕是认真的。
他指着草图，说道：“自西宁向北，顺着长宁川到鲍家寨，再往东北，穿过陈土司领地抵达北川铁矿，长约七十二里。”
长宁川就是北川河。
“道路宽十三尺五寸，先挖出一条毛路，然后铺上一层碎石，再用碾子压一遍，再铺上第二层碎石。”
十三尺五寸，等于四点五米，是现代农村公路的最低标准。
至于铺设两层碎石，则是一八一六年的工程师马克当提出来，利用有棱角的碎石，互相咬紧锁结成为整体，形成坚固的路面。
依靠这套科学理论修筑而成的碎石路面，被称为马克当路面。
“路边挖排水沟，遇到有溪水或路面渗水的地段，要做拱桥不让流水冲毁路面。”
杨道焕说罢，让书童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写成条陈，交给杨道耀保管。
望着这份草图，杨道耀有些激动，也有些担忧：“陈土司还在土司衙门，没把他叫过来商议，是不是不太妥当。”
这件事，杨道焕早就想好了。
他道：“兄长，你和我是一样的，要靠自己生存下去。我身为兵备佥事，事务繁忙，不可能事无巨细。
如何团结陈土司，找准他的利益需求，就要靠兄长自己。”
杨道耀听懂了，这是族弟放权给他，同时也给他考验。
如果自己连这件事都办不好，也没脸待下去。
“好的。”杨道耀说，“愚兄今日就去找陈土司，商量一下如何修好这条路。”
“让他悠着点，别把下面的土民逼太狠。”杨道焕委婉提醒。
杨道耀点了点头。
“如果你把这条路修好了，那么从西宁到东科尔的路，也就交给你修。”
杨道焕笑了笑，“银子随你支取，不必问我。”
这更是一个大的考验。
见识到族弟的用人手段，杨道耀心中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焕哥儿能短时间内成为从五品的兵备官，杨道耀心道，这份用人的气度和手段，是旁人无法比拟！
安排好了西宁诸事，杨道焕启程，连夜赶回东科尔。
在营帐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爷，您醒了。”
一个面目清秀的童子，端着装热水的木盆，走了进来。
这名童子，是林信孝安排给他的侍童。
是从西安府的牙行买来的，叫赖兴。
名字听着俗不可耐，模样长得却很俊秀。
打住！
杨道焕赶紧摇摇头，自己那方面的倾向很正常。
赖兴却以为是主子头疼，忙递来毛巾：“爷，您身体不舒服？”
“没事。”
杨道耀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着牙说。
骑马，是一件苦差事。
骑一天的快马，腿部，屁股……都酸痛的不行。
洗漱过后，他走出营帐，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腿。
这时候，就见左科引着丹桑朝自己走了过来。
后面还跟着陈允文。
看丹桑沉稳的步伐，杨道焕暗想，这小子的身子骨真硬，这么快就好了！
正想着，他们已经到跟前，行礼问安。
杨道焕笑着问丹桑：“你身上的伤好了几成？”
听了陈允文的翻译后，丹桑指了指自己，然后笑着摆了摆手。
笑容比以前灿烂了。
左科似乎知道杨道焕想问什么，便道：“丹桑的家人，已经于昨日下午被角厮罗派人送来了。”
“哦。”杨道焕看向丹桑，“你家会种地吗？”
丹桑摇摇头。
“你家以前是干什么的？”杨道焕问。
丹桑想了一下，指了指喂马的马棚，然后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他家是给角厮罗喂马的奴隶，吃住都在马棚。
杨道焕皱眉道：“我不需要奴隶，我要的是会喂马的人。以后你家和民户没区别，还继续管马。”
丹桑听了陈允文的翻译，双手向前摊开，掌心向上，深深地弯腰行了个大礼。
这是番民感谢大恩的大礼。
杨道焕接受了，然后问左科道：“是谁送他家人来的？”
“哦，是角厮罗的哥哥，白彦台吉。”
台吉，是汉文“太子”的音译。
原本是蒙古王公之子的称呼，后来汗权式微，非成吉思汗后裔的蒙古封建主，也开始用台吉这一称呼。
这就好比日本战国时期，很多名将的名字中间加筑前守官位，实际上属于自抬家格。
杨道焕听了，向陈允文道：“你待会儿把白彦台吉请来，我要听听他说什么。”
“是。”陈允文躬身行礼。
左科有点懵逼，怎么不是现在去请，难道爷还有别的事吩咐。
他所料不差。
只听杨道焕吩咐：“左将军，你从塘骑营挑选数量不定，但和他一样的塘兵。”
说着，把手指向丹桑：“面容普通，外表木讷，但和你一样办事机灵的人。”
“大……大人，请问是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左科惊讶无比。
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挑出来以后，和我的书童一起读书识字，不用再参与塘骑营的任何任务。”杨道焕道。
“啊……！”
左科张大了嘴巴，都快吞下一个鸡蛋。
“我没开玩笑！”杨道焕一脸认真，“剩下的塘兵，暂时交给郝克勇带着。”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
左科结结巴巴的道：“大人，这……这是有什么安排吗？属下有点糊涂了。”
“你别管，只负责带着丹桑去挑人。挑出来的人，如果通过了我的测试，每人月银五两，获得大功，另有赏赐。”
杨道焕这种奖励，让左科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要知道，普通家丁一月仅一两三钱，这已经是绝大部分兵丁两三年都赚不到的钱。
另一方面，拿的钱越多，办事的风险就越大。
左科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然后，带着丹桑退下了。
随着各项事情理出了头绪，杨道焕决心着手建立情报组织。
人数不用太多，也不用像影视剧那样牛哄哄，只需要在关键的位置上发挥作用就可以了。
能够把间谍效果最好的，莫过于样子普通的人。
这也是杨道焕让左科按照丹桑的标准，挑选合适人手的原因。
将来，这些人将会被他像下棋一样，安排在每个位置，及时传递有用的信息。
既然是传递信息，又怎么能不识字呢！
陈允文也去接白彦台吉过来。
很快，白彦台吉在几名伴当的陪同下，随陈允文来到帅帐。
杨道焕满脸微笑：“说说吧，角厮罗派你来用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