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成化二十一年夏,五月初一。
阳光明媚,云淡风轻。
穿着官袍的杨道焕,率随从登上东科尔最西端的点将台,对身旁的郝善道:
“开始吧!”
郝善上前一步,挥动令旗。
营房外的瞭望楼上,擂响战鼓。
装备精良的战兵率轻装辅兵,在军官率领下携带兵器,从营房里小跑出营。
极短的时间,就在点将台集结成空心方阵。
白彦台吉站在后排,默默的瞅着这一切,面上不露表情。
他待在营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亲眼看到盖好营房的家丁,陆续开始投入军阵训练。
从最初的想开口嘲笑,但现在的表情凝重,让白彦台吉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回去通报。
再练下去,已经是打不打得赢的问题,而是活不活得下来。
郝善挥舞令旗,军阵开始变化。
从最简单的方阵变圆阵,再到变横阵或纵阵。
杨道焕摸着下巴,皱眉道:“这个集结和变阵速度,比过去慢了一点。”
在陕西的时候,杨道焕看过变阵,比这个还快。
人不傻,只要肯认真学,辛苦训练就有结果。
看家丁的表现,与刻苦训练无关。
而是气候。
“属下问过本地人,还要再熟悉一段时间,问题就不大了。”
郝善禀报道:“先从操练营阵,记下旗语和规制开始,首先做到不出错,而后是速度。”
杨道焕微微点头,循序渐进适应高原反应。
他更知道,练兵是一件很长期的事。
戚继光训练戚家军,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一般将领训练,至少要两年。
急不得。
杨道焕拿出了望远镜,开始仔细观察步兵阵型的情况。
方阵古已有之,而让杨道焕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诸葛孔明的汉军方阵。
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但从文字记载中,清楚地看到步兵方阵已经被武侯发挥到了极致。
后来又有李靖的方阵,如六花阵。
他不知道出身于边军的郝善,用的什么阵法,但看军阵的严整程度却也惊人。
以一百人为一什,每什列两路纵队。作为主心骨的什长,背上插着鲜明的旗帜,以他为基准变阵。
四名人高马大的把总,站在军阵的四个角,确保军阵的阵型。
除阵型外,战兵的武器也很有层次感。
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由冷兵器向热兵器过渡。
矛,刀盾,标枪,弓,火铳,火门枪……
但看到火铳和火门枪时,杨道焕的脸色不由得变了。
郝善瞧见,问道:“大人,属下布的军阵莫非有什么不妥?”
“不是。”杨道焕摇摇头,“火门枪和火铳距离比较近,威力也非常有限。”
嫌弃的脸色,让管火器的曹文秀看在眼里。
他问道:“大人莫非有更好的家伙?”
“只是一个想法。”杨道焕说道,“等铁厂和军器局落成,我打算设计一种火器,能让射程变远。还要设计一种大火铳,加强一下火力。”
台上众人面面相看,谁能想到堂堂的兵宪大人,还会设计武器。
杨道焕不会,但他看到过,还玩过。
小的时候,每家每户都有猎枪,方言叫“火爪子”,后来挨家挨户被收走了。
长大以后到博物馆,才知道那是改良后具有本地特色的火枪。
“如果真能这样,那军阵的威力要比以前强很多。”
曹文秀笑道,“如果每队都有大火铳和新火器,即便是遇到鞑靼的骑兵也不怕。”
他是神威营营将,对于火器自然十分看重。
不幸的是,火器以前最大的来源是杨道焕靠着厚脸皮,跑到武库劫掠,然后把责任推给叛军。
家丁人人带甲,就是这么来的。
“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们的难题。”
杨道焕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整个西宁一切能为他所用的资源。
身为朝廷的兵备官,是不是该发挥一下地方官的“特色”,给十六家土司摊派任务,质量好的给钱给粮,质量差的自己留着打人?
西宁卫的军器局也不能闲着,必须给他们安排任务。
属于自己的军器局也要组建,制作鸟铳和难度更高的大火铳——抬枪。
枪还是小事,炮才是大事!
想到这些,杨道焕不由得抬头望天,亲爱的韩王,你怎么还没到西宁。
白彦台吉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当他看到杨道焕抬起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不禁心生疑惑。
这家伙在想什么?白彦台吉心想,该不会是在想新火器?还有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好像很厉害。
方才他们的讨论,白彦台吉都听着。
他会汉话,故意装作不会,就是为了减轻敌人的戒心。
正偷偷观察着,忽然感到背后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眼睛盯着他。
白彦台吉猛然回头,却发现自己后面是土山。
操练到此时,也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家丁在军官的号令下,依次递进的对草垛进行射击,先是箭矢,而后是小炮,再次是火铳,最后是火门枪。
随后轮番发射。
随即,军阵分开,进行最后的退场操练。
收拢军阵,而后有序的退场。
殿后的家丁用上了辎重车,结成车营。
车辆首尾相连,空隙由长枪兵拿长矛据守,火器手站在一侧,进行射击。
阵外二十步,洒下了铁蒺藜。
最后,家丁收起铁蒺藜,推着辎重车离开。
至此整个操练结束。
郝善来到杨道焕的面前,禀报结束操练。
杨道焕把事压在心头,起身道:“这次训练很好,后面的训练要一步一步来,不要偷懒,但也不要急躁。还有,除了像现在这样的大操练,还要注重个人的训练。”
郝善抱拳应下:“末将记住了。”
家丁来源复杂,但大多是没有经过基础训练的士兵。
好在,他们都看过打仗,也知道打仗是什么样子,这训练起来就容易一些。
但是那些没有经历过的,成本和时间就大好多。
这时,驿卒送来了一份急递。
杨道焕拆开一看,上面写着朝廷恩准他兼理马政。
“你经常跑,知道韩王到了哪里?”杨道焕随口问驿卒。
“回大人,小人听兄弟说,已经过了兰州。”
仿佛是印证驿卒的回答,杨道焕听到本应待在西宁的薛崇高远远的喊道: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