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道焕在国子监典簿陈演那里,受到了同等的待遇。
这些科举出身的官员,打心眼里瞧不起杨道焕这种监生。
陈演磨磨蹭蹭的给杨道焕办好了登记,收了一些费用,不情不愿的给了腰牌。
“初二日一早到国子监报到,不得有误!”
“学生记住了。”
完事后,杨道焕靠着个人记忆走出国子监,骑马离开。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他心里越来越急。
直到走出崇文门才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才发现屁股被颠簸得很疼,就下了马,打算走一段路。
刚下马,杨道焕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抵住后背,并听到一句冷酷的声音:
“不许出声,否则我下结果了你。”
“苏兄?”杨道焕听出声音,“我哪里得罪了你?”
“少废话,装作没事的往前走。”身后的苏全毅威胁道。
杨道焕不敢回头,只得装作无事的走着。
他瞥到惊慌失措的书童,小声提醒:“别出声,我没事。”
书童脸色才缓和一些。
杨道焕在苏全毅的指示下,来到一处狭窄的胡同。
在他正面,伫立着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正是苏凌霜。
不过,苏凌霜此时换了身百姓衣衫,也没披麻戴孝,眼神里透露着疏离感。
“苏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道焕稍微扭头看向苏全毅:“就算是让我死,至少也让我别做屈死鬼。”
苏全毅这才道:“你这个阉狗的走狗,差点害死我们。得亏我兄妹机灵,否则要被埋伏在义庄的番子捉了去。”
“番子?啊……韦兴派人杀你们!”
杨道焕吃了一惊。
“你别装了。如果不是你,我兄妹何至于沦落至此。”
“冤枉啊!苍天在上,我是真心想帮你们。我也没想到韦兴这么歹毒,居然想斩草除根。”
杨道焕起初认为是利益交换换来的结果,没想到是韦兴放长线钓大鱼。
他猜测,这纯属韦兴个人行为,否则当日在刑场,他们兄妹已经没命了。
想到这里,杨道焕明白苏全毅也不相信他是韦兴的走狗。
否则不会把他劫持到这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想办法把你们弄到我府上,我们再慢慢聊。”
杨道焕主动提议。
苏全毅却不买账:“你觉得我还会再上一次当吗?”
杨道焕沉声道:“天色已晚,京师周边都有巡哨的京营,这样太危险。如果我真的要害你们,还会让你劫持到这里?”
兄妹俩对视一眼,苏全毅将抵在杨道焕后背的东西拿开。
“走吧,我在前面打掩护。”
杨道焕刚迈步,又被苏全毅拦下来。
“你去。”苏全毅指了指书童。
书童看了杨道焕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后,一个人走在前面。
一行人瞻前顾后的走着。
好在天色渐晚,路上行人稀疏,也不见官兵。
很快,一行四人来到杨府的附近。
这时候,他们发现有人正盯着杨府。
一群人百姓打扮,或是装模作样的收摊,或是闲逛,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盯着杨府。
“韦兴不逮到他们兄妹不罢休啊?”
杨道焕摸着下巴,思考着该如何让苏全毅兄妹悄无声息进府。
苏全毅看到这么多钩子,有些不放心:“杨兄,这里已经变成是非之地,我兄妹还是离开这里。”
“苏兄,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只要我有办法把你们带进府,你们就安全了。”
杨道焕环顾四周,看到一队车马远远的朝这边走来。
这队车马乃是张峦的搬家队伍。
队伍前面骑着骏马的人,正是张峦和沈秋白。
“书童,去把他们拦下来,拉到胡同。”
杨道焕吩咐完书童,便和苏全毅兄妹离开这个胡同,经过曲折的小路,绕到了车队附近的胡同。
沈秋白见到他们,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杨道焕吩咐,“你让他们兄妹混进队伍,从侧门进府。”
“苏兄还好说,苏姑娘这身不合适。”
沈秋白看了他们兄妹一眼,眉头微皱。
队伍里的女眷要么坐在马车里,要么是丫鬟走在外面,但是丫鬟也有自己的装扮,与苏凌霜穿的衣服格格不入。
“让她上车,和大哥女儿一起进府。”
杨道焕反应飞快,“顺便让她在车内换身张姑娘穿的衣服,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张家的亲戚。”
苏全毅睁大了眼睛。
连苏凌霜头一次对他另眼相看。
在没有照相技术的古代,抓捕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逮他们的人,没几个人真正认识他们兄妹,唯一有用的信息有且只有——他们是兄妹。
一旦兄妹分开,再稍微改一下妆容,很大概率认不出来。
说干就干,沈秋白领着他们兄妹到了车队,苏凌霜在丫鬟的搀扶下登上了张玉龄的马车。
苏全毅则装成府上的小厮,混入队伍中,低着头。
杨道焕和书童没有跟上。
而是等他们走后,他俩等了一会儿,再大摇大摆的进府。
杨道焕还正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想着进府后和苏全毅好好地聊一聊,哪知正面撞上了姚爽。
姚爽板着一张老脸,似乎很生气。
“大师,你这是咋啦?有人给你气受了!说出来,我帮你教训那家伙一顿。”
杨道焕故意打哈哈。
姚爽单刀直入:“我把你支开,就是不想让你再搅进来,你怎么还把他们弄到府里来!”
“他们兄妹到底做错了什么,韦爷要将他们杀死!”杨道焕也很疑惑。
在他看来,韦兴完全是临时起意。
甚至大胆一点猜测,这和他跑去请韦兴帮忙有关。
所以,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哪一句话触动了韦兴,让韦兴对这对兄妹起了杀心。
“韦寒与韦兴虽有父子之名,却在当今皇帝登极后,逐渐形同陌路。”
姚爽说道:“韦寒身在司礼监,因为不满昭德宫一系的飞扬跋扈而生了异心。苏家花大价钱贿赂韦寒,帮助韦寒度过难关,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姚爽道,“黄山林场和巨额家资在谁手上,想必你很清楚。为了维护那个人的体面,他就必须痛下杀手。”
“维护了那个人的体面,他才会有体面,地位才会稳固!”
姚爽语重心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