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桥惨案发生的第二日下午,
魏国公府的幕僚段淳、管梦昭和魏国公府家兵统领徐仃三人一道,将夜袭悦来客栈的计划给鼓捣出来了,仅仅用时小半个时辰。一点都没敢耽搁,又把这份计划交由一直都等着看的徐弘基手上。
徐弘基看过后非常满意,因为这计划既简单又周密,简单意味着执行起来更容易,周密则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同样可以大幅提高计划实施的成功率,而且这计划最让他感觉好笑之处就在于依托大功坊作为进攻基地,要不是段淳提醒,他几乎早都忘了这处曾让他家老祖徐达寝食难安欲仙欲死的园子,因为祖训这园子好多年前就给府里下人住了,想不到竟然就在悦来客栈隔壁,后墙还正对雷风驻地的门口。
正巧此时大报恩寺方丈觉华法师去而复返,告知徐弘基,大报恩寺这边已经同意魏国公的条件,只要魏国公这边出兵解决掉雷风一行人,大报恩寺会出十万两银子的报酬。
按徐弘基的意思,这项突袭悦来客栈的行动越早越好,毕竟快马报信京师只需要不到两日时间,一来一回最快不到四日就能得到京师的旨意,必须得赶在京师旨意到达前处理好这件事,不然谁给他这十万两银子啊。
所以此次行动在计划敲定后立刻进入到实施阶段,整个魏国公团队开始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徐弘基派人通知忻城伯和灵璧侯,明日午后务必将答应的弓手战兵送到魏国公府上,到时候由徐仃这边统一指挥。
管梦昭负责准备火攻材料物资,主要是火油和成捆的柴禾,还有上墙用的梯子和简易脚手架。段淳出面接洽悦来客栈清场,并勒令住在大功坊的人明日晌午前腾地方。魏国公府二公子徐青君则负责联络南京城里那些有名的武师,用来缠住那个老阉人高手,也是务必于明日午后到魏国公府集合。
以魏国公府的能量,一旦发动起来还是相当高效且有条不紊。
到了晚上,整个行动看起来已是万事齐备,只差明晚悦来客栈的一把火了。
当初段淳、管梦昭和徐仃三人制定计划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行动计划泄密导致失败的可能,但一想到那雷风一伙都是外地人,也没发现他们在本地有什么走得近的势力和亲朋,再说这边又是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根本不会给雷风这边任何喘息机会,所以大家也就自动忽略了这种可能。
第二日中午,也就是北门桥惨案发生后的第三天,突袭悦来客栈的大批弓手和战兵还有十个武师就都陆续赶到了魏国公府,等人到齐后,徐仃手里拿着忻城伯府和灵璧侯府提供的花名册,开始给所有人布置任务,段淳和管梦昭在一旁陪同,查遗补缺帮着把关。
根据之前三人商量好的计划,将以知根知底又如臂指使的魏国公府自己家丁家将为突袭主力,除了抽调一些其他两府的弓手外,尽量不拆散其他两府的战兵,就让他们分管一处,这样就可以避免因互不熟悉又从未配合过而造成混乱。
另外,魏国公府和灵璧侯府、忻城伯府都给各自的参战人员设立了不低的赏格,当然,那点银子跟大报恩寺将要付出的十万两银子比起来,肯定九牛一毛。
按照计划,忻城伯府的战兵将负责悦来客栈毗邻雷风驻地的三个独立院落,每个院落都分到十多个战兵和少量弓手,一旦这边发起信号,他们将第一时间将院子里已经存放到位的火油、柴禾捆往雷风驻地的院子里扔,等院外的弓手们射出三轮火箭将院子引燃之后,原地负责遮蔽院墙,不许一人翻墙逃跑,当然这也就是防备万一,因为到时候墙这边也会堆满大量可燃物并同样过火形成火墙,基本上人刚翻过墙就得落入火场被烧死。
灵璧侯府的战兵和大部分弓手,又补充了些魏国公府的战兵作为一个攻击大队,负责雷风驻地院门左侧里弄的围堵,与右侧魏国公府剩余战兵和部分弓手形成夹击之势,其他弓手和那些武师还有少量魏国公府精锐战兵则在徐仃的亲自带领下,直接上大功坊的后墙,大量的木梯和可站人的脚手架已经准备就绪,提前运到了大功坊。
行动发起前,徐仃这边会直接安排各部人员就位,然后响箭三声作为发动信号。在参战众兵将都明确自己的位置和任务,又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后。
徐仃一身名盔亮甲腰间跨了把苗刀,大手一挥,“出发!”
参战众兵将都上了魏国公府早就准备好的乌篷马车上,数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直奔此行目的地大功坊。
另有十余辆马车走的却是另外的路,那些都是奉命进入悦来客栈三个院子的忻城伯家将家兵,带队的却是熟悉雷风一行的熟人——钱兆东。
钱兆东把手下的人分成三伙,又检查了每人的武备情况和各院引火之物的准备情况,看到一切都完好后,叮嘱大家伙注意隐蔽,没有命令不得随意在院子里晃悠,全都窝在屋里休息,养精蓄锐等待夜晚突袭时辰的来临。
钱兆东自己则走到正对雷风驻地院落的后墙,犹豫再三,还是借着墙根堆满的柴禾垛攀上了墙头,定睛向里面望去,发现院内只有几个人坐在凉亭内说着话,那位见过两次的雷风雷百户就在其中,只是距离尚远,听不到说什么。
钱兆东扫视全院还待看个仔细,突然遍体生寒,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的竖可起来,那是一种被毒蛇近在咫尺凝视的感觉。
随即钱兆东眼角余光瞥见,离自己不远处的墙根阴影处,站立着一个灰衣小老头,正用死鱼般的眼睛盯另一条死鱼似的盯着他,不是让他忌惮万分的老阉人高手又是哪个!
钱兆东心里妈呀一声暗叫,直接从墙头栽倒跌落在地上,还一脚钩倒了叠了几层摆放的火油坛子,稀里哗啦一阵爆响后,钱兆东脸先着地,更被火油糊了一脸,别提有多狼狈了。
好在那老阉人并未翻墙过来抓他,让钱兆东惊魂稍定,赶紧跑回屋里去清理去了,那之后也一直躲在屋里,说啥也不敢再出来得瑟了。
与钱兆东这边只有一墙之隔的张永乐等人并未察觉到有人窥探这边,甚至耿发事后也未提及。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刚刚收到的消息所吸引。
余则成派出去监视大功坊和悦来客栈的两个暗探刚刚来报——大功坊突然来了数十辆乌篷大马车,虽有车帘遮住,但还是发现许多马车里坐满了人,几乎与此同时,悦来客栈的三家独立院落也都来了不少乌篷马车,具体进去多少人不清楚。但根据乌篷马车的实际载客量,还是能猜到大概人数。
而此时才是未时。
“看来咱们猜的没错,他们果然动了,不出意外应该就在今晚,”张永乐很肯定的道,
“来的正好!大家伙每日辛苦训练了这么久,心里都憋得紧呢,前日在北门桥根本没过着瘾,这回总算能好好打一回了,”金不换道,
他说的也是实情,这年代普通兵将一个月能操练一两次就算尽责了,连戚家军才五日一练,那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戚继光更是在其军事著作《绩效全书》中写明,五日一练的频率乃练兵极限,超过了就容易对士兵造成压力过大或身体损伤,甚至会导致士兵哗变云云。
在张永乐制定近卫军训练操典时,金不换、田波这些在大明军队呆过的就没少给他提这方面的建议,不过张永乐坚持己见还是坚持一日双练,晚上还要加文化课。
事实证明,张永乐的练兵之法远比戚爷爷的法子更管用,近卫军战士们不但都跟上了训练进度,更未因重压而崩溃,而且一个个心里都憋着股劲,想给雷风大人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有多强。
所以在张永乐宣布中华狸花猫行动正式开始后,他注意到那些近卫军战士们并未出现紧张和畏惧情绪,至少从明面上张永乐是没看出来,反倒是大部分都表现得跃跃欲试很是兴奋的样子。渴望战斗渴望证明自己,这已是士气可用的表现。
又过了一会,鸟人采买的东西到了,他没出面而是雇了辆大车直接拉到院子里,表面还用新买的粗布盖的严严实实。张永乐立刻指挥众人,开始制作简易燃烧瓶。
鸟人买的是一种类似后世烫酒壶的细颈酱油醋瓶,按张永乐的要求,只是普通人家用的粗瓷劣质瓶子,最便宜的那种,这样才能保证甩到墙壁之类的坚硬物体能够碎裂。张永乐作了示范,将火油用提斗灌到瓶子里,不用装满,三分之二多一点,然后堵上自带的软木塞,在瓶口缠上一条粗布条,就算大功告成。
使用时,只要将软木塞拔出,将布条一端塞到瓶子里,等另外一端在虹吸作用下也浸了油之后就可以点燃扔出去,为此还专门在院子里的假山水池作了实际测试,效果很好,长布条的延时大概可以维持两秒,正好够用。
人多一起动手,只一会儿功夫就做出了一百几十个燃烧弹,张永乐觉得差不多了直接叫停,又不是要火烧南京城,只一个大功坊应该足够用了。看看天色还早,张永乐突然灵机一动,心说干嘛非要等晚上,自己是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教条给迷惑住了,既然对方人马已经就位,那现在白日青天的去攻岂不是更好?同等视线下,这边的火力优势将会更加明显。
就赶紧招呼金不换和余则成过来,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金不换一拍大腿,道:
“照啊,之前咋没想到呢,咱们现在冲进去肯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余则成又提醒了句,“看这日头,估计他们在吃晚饭或者在准备吃晚饭,正适合我们突袭。”
张永乐这才想起这年头只有少部分大户人家才一日三餐,正常都是两餐,几百战兵不可能跟川沙基地一样每天吃三顿,算算时辰,还真是到了饭点。于是大手一挥,直接下令:
“集合队伍,中华狸花猫行动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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