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延辉出塞到了朔州的时候,唐车一行抵达了霸州榷场。这个榷场处于宋辽两国边境,名义上由宋朝信安军管辖,实际管辖者却是蔡兴的主家。
榷场坐落在一块平原上,一圈高高的木墙将榷场同周围分开。唐车从南门进入榷场的时候,抬眼望去,场门上方挂着一个三丈高的木马头,朝下盯着每一个进场的人。
蔡兴指着这马头对唐车讲:“这就是主家的标识,这样奢遮的主家,天底下就没有第二家了。”
进入大门以后,唐车和谢瞳立即被眼前的景况惊呆了。但见这里到处都是各种物资:成堆的芦苇包的绢丝和竹编干荷叶包的茶叶,一群群草原的绵羊和马匹,一盘盘辽国的北珠和貂皮,笼子里甚至关着女真的海东青老鹰和波斯的猫。
榷场里面人潮汹涌,各式各样的商人,穿着各式服装,在榷场中做着各种买卖。
见此情景,唐车不解地问蔡兴道:“现在宋辽正在交兵,为什么宋朝还要与辽国做这些生意?”
蔡兴说道:“咦,兄弟你这就不知了,他们辽人离不开大宋的绢丝和茶叶,大宋也离不开辽国的羊肉和马匹,打仗归打仗,生意归生意,打仗做生意两不耽误。”
就在蔡兴给唐车介绍这个霸州榷场的时候,一个披着长袍,腰间悬挂着两把短剑和一个酒葫芦的人,将蔡兴和唐车当作了袭击的目标。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醉道人梅子鹤。
自从醉道人在扬子江边中了唐车的一记梅花钉后,就赶快逃之夭夭,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敷上了伤口,又将息了七八日,待到伤口好转以后,再骑了一匹马向着北方顺着官道追下来。可是一直追到霸州榷场,也没有见到蔡兴和唐车的身影。再向榷场里的人一打听,原来蔡兴还没有回来,看来要么是路上错过了,要么是双方走的不同的路。
醉道人心想:“既然不知道他们从哪一路来,不如就乔装打扮待在榷场,来一个守株待兔。”于是乎醉道人穿了一件胡人的长袍,装扮成胡人的样子,整天在榷场里寻摸目标。
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两个目标,醉道人正欲上前行刺,却发现蔡兴身边多了五六个护卫高手。原来自打醉道人抢夺账簿以后,主家为了安全起见,又派遣了六个高手来做蔡兴的护卫。
醉道人心里一盘算,对方六个护卫高手,加上谢瞳那丫头和唐车这呆子,一共八个人。特别要紧的是唐车背后还背着一口剑,看来没有胜算的把握,于是恨恨地暗骂了一句:“这两个驴鸟还找了帮手哩,看什么时候你们却撞在老爷我手里!”
这个时候唐车看见了几只巨大的怪兽,浑身长着金色的长毛,兽背就有一丈高,上面还有两个肉丘。唐车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怪兽却没有理会唐车,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吃着草料,嘴里不住发出了“呱唧,呱唧”的声音。
谢瞳拉着唐车的衣襟道:“这么大的家伙哟,当心不要被它咬着!”
唐车说道:“想必是那些胡人养的,你看它吃草吃得真香,弄得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
说着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怪兽的脖子上,手掌上立即感受到了一股热量传来。
就在此时,一个头上裹着一圈布,身着金色长袍,满脸卷须的高大胡商跑过来,用夹生的汉话对着两人吼道:“你们滚开,不要靠近我的牲口。”
谢瞳一听就生气了,冲过去对着胡商骂道:“你这个腌臜歪货,我们看一看你的牲口怎地?我看你和你的牲口一样笨!”
胡商十分生气,伸出戴着珠宝戒指的蒲扇大的手,就来推攘谢瞳,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撕扯了一会儿,谢瞳掰开那双大手,拉着唐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蔡兴对谢瞳说道:“谢姑娘不要去惹那些胡商,他们都是蛮不讲理的。我们赶快去主家的大厅吧,让你们也拜见一下主家。”说罢一行人向榷场中心走去。
卷须胡商将谢瞳和唐车赶走以后,满意的用手拍拍他的骆驼,却赫然发现手上的戒指已经没了。赶紧将手往怀里一摸,怀中也空空如也。卷发胡商急的大叫起来,引得其它胡商也跑过来询问究竟。
醉道人见状凑了过去,指着走远的蔡兴一行人说道:“我看见是那个女娃偷的,那些人都是贼,那个矮胖子是他们的头,东西都在他手里。”
胡商们一听气得哇哇叫,十来个胡商抽出随身的弯刀,向着蔡兴一行人杀去。
此时正巧谢瞳悄悄地拉住唐车,一伸手将一把银鞘象牙柄的小刀和一枚嵌着珠玉的戒指递给了唐车。
唐车一看大惊:“这是你将才窃的吗?”
谢瞳没有回答,只是一笑:“你再看看这个。”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皮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宝石,闪着幽幽的绿色光华。
“唉,你怎么走到哪里就窃到哪里呀。”唐车叹道。
谢瞳小嘴一噘,说道:“这些个宝贝都值很多银两的,没有了银子,我们路上吃饭住店的钱从哪里来?你背后的剑又从哪里来?”
两人正说着,眨眼间这群胡商就冲到了眼前,一边叫着一边举着弯刀就朝众人砍来。
这六个护卫一看不妙,各自拔出兵刃和胡商对战,谢瞳也抽出长鞭加入了战团。
唐车不想为了偷窃而战,于是空着手在战场上穿梭,嘴里不住地央求双方住手,可是这个时候谁还会听这个呆子的话?
正当蔡兴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双方战斗的时候,突然间耳边听到“嘿嘿”一笑,一股酒气传来,身背的包袱被人一把夺走。
蔡兴转头一看,醉道人已经将包袱夹在腋下,飞似的跑了。
蔡兴大惊道:“苦也,生死簿还是被醉鬼抢去了,你们这些护卫真是酒囊饭袋,不要跟这些胡人纠缠了,还不给我去追醉鬼。”
众护卫听罢也大吃一惊,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生死簿,临出门的时候主家已经说了:丢了蔡总管可以,就是不能丢生死簿。
“生死簿一丢,自己的老命就保不住了。”想到此处,众护卫呼啦一下都向着醉道人逃跑的方向追去了,最后一人还不忘扭头对蔡兴说了句:“那个醉鬼才是酒囊。”
蔡兴听罢骂道:“那你是饭袋!”
骂完一扭头,发现这十几个胡商拿着弯刀,向着自己和谢瞳杀来。
蔡兴看到无路可走,叫起撞天屈来:“苦也,今儿我这个头是保不住了!”,说罢闭目等死。
在这紧要关头,但见一人手持利剑冲了过去,原来唐车看到谢瞳和蔡兴遇到了危险,不得不拔剑出鞘。
但见唐车身如风吹杨柳,飘忽不定,剑如龙游四海,鬼神莫测。一人一剑杀入敌人阵营,顷刻间胡商纷纷中剑倒地。
谢瞳见到唐车的剑法神勇,不禁赞道:“好俊的剑法,咦,刚才你那一招怎么像那个醉鬼的招式?”
唐车回道:“你说这话怎么像蔡兴?”
打斗平息之后,那些追赶醉道人的护卫也回来了,个个垂头丧气的,原来醉道人早已经跑的没影了。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参加打斗的众人都汇聚在了榷场大厅里,听候主家的发落。
榷场的几个主管站在大厅的台上,表情严厉地盯着下面站立的众人。大厅两厢是熊熊燃烧的一排牛油蜡烛,蜡烛前面列队着手持兵刃的彪形武士。
随着一声低沉的牛角号,榷场主家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走到了台上。唐车和谢瞳一看,竟然是一位年近三十的女子,头戴卷云冠,身穿蜀锦团花白袍,袍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凤凰。女子本来容貌似海棠腰肢如杨柳,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流露出一种凌人的盛气。
众人都屏住呼吸,听女子言道:“家有百口,主事一人。作为霸州榷场的主家,我马氏是最讲公道的。此事皆由谢瞳偷盗胡商珠宝引起,来人,将谢瞳拉出场门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