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赵逸尘案前的烛火在青砖地上投出摇曳的影,《三命通会》摊开在膝头,墨香混着朱砂味在空气中浮沉。林穗穗的八字写在素笺上,他指尖划过“甲辰”“癸丑”二柱,忽听得后窗“吱呀”一声——孙浩然穿着跨栏背心,趿着拖鞋,正扒着窗沿往屋里瞧,裤腰松垮地坠到股沟,手里还攥着半卷卫生纸。
“老赵你搞什么封建迷信呢?”孙浩然推门进来,光着的脚底板踩得青砖咚咚响,“大半夜屋子弄得和招魂似的,吓我一跳。”
赵逸尘头也不回,笔尖在命盘上画了个太极:“把你八字写给我。”
“写八字?”孙浩然挠着后脑勺,胡茬子在烛火下泛着青黑,“你不是给林小姐算姻缘吗?”
赵逸尘笔尖顿在太极图的阴阳鱼眼处,砚台里的松烟墨泛起细密涟漪:把你八字写给我。他推过去的宣纸上还留着林穗穗名字的残墨,算错了算我的。
孙浩然歪着身子趴在桌上,笔尖在纸上戳出几个墨点:“庚午、壬午、丁未……戊申!”他甩了甩笔,墨迹溅在袖口也不在意,“我说你这玩意儿准吗?上次给张玄算财运,说他能捡钱,结果他踩了狗屎。”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赵逸尘。两张命盘并排放着,林穗穗八字里的辰土与孙浩然的未土形成尖锐的恃势之刑,却偏偏引动了她年柱丁卯中的天德贵人。更蹊跷的是,孙浩然八字里的丁火正落在她命宫的甲木之上,宛如星火燎原。
孙浩然眯着眼凑近,鼻尖几乎蹭到纸张:“啥玩意儿?火啊木的,你当炒菜呢?”他突然指着林穗穗的“乙丑”时柱,“这俩字儿我认识,我奶说属牛的跟羊不对付,你看她属牛,我属马——”
“看见没?”赵逸尘指着命盘,“你俩八字里,你的火生她的木,她的水养你的金,《三命通会》里叫‘五行连环相生局’,比那些硬凑的生肖合相强百倍。”
“错了。”赵逸尘打断他,翻开《三命通会?卷五》,“刑冲破害要看全盘,她的丑土虽与你未土相刑,却刑出了她命里的‘天德贵人’,这贵人落在你八字的‘驿马宫’,意味着你就是她的‘动中贵’。”
“动中贵?”孙浩然挠着肚脐眼笑出声,“合着我是她的移动贵人?早知道上次唱歌让她来当听众,准能拿个十佳歌手。”
赵逸尘没理他的胡扯,指尖划过孙浩然的“丁未”日柱:“你的妻宫是‘未土’,恰好对应她的时柱‘乙丑’,《三命通会》讲‘妻宫合时柱,千里共婵娟’,这是天定的姻缘。”
孙浩然的笑渐渐凝固,盯着命盘上的朱砂线,像在看天书:“老赵,你别蒙我。就我这吊儿郎当的样儿,能配上人家林小姐?她连正眼都没瞧过我。”
“命盘不骗人。”赵逸尘合上典籍,烛火在他镜片上跳了跳,“她感情线末端分三叉,主遇‘天德贵人’,而你八字里的‘文昌星’,正好落在她的‘天医位’,这叫‘龙虎交泰’,主夫妻互助,百病不侵。”
孙浩然突然站起身,拖鞋在地上拖出刺啦声:“得得得,你说啥是啥吧。”他抓起八字纸往裤兜一塞,走到门口又回头,挠着脖子说:“不过……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倒跟我梦见过的一样。”
烛火“噗”地跳了跳,赵逸尘看着孙浩然摇晃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有些缘分,不必懂玄学的人明白,命盘上的红线,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绕住了两个注定的人。
玄关感应灯骤然亮起,刺得苏瑶眯起眼。书包带在金属门把手上绞出刺耳声响,她甩包的力道震得沙发弹簧绷响,三颗玻璃珠趁机从茶几边缘滚落,在地板上划出凌乱的弧线。最后一颗卡在砖缝里,折射的光斑像林穗穗耳后的朱砂痣,闪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浴室花洒喷出的热水裹着铁锈味,苏瑶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水雾漫过镜面时,她的指尖正机械地划动——辰字的横折钩还未收笔,便被新凝成的水珠冲散。水流漫过脚踝的刹那,赵逸尘温热的呼吸仿佛又拂过耳畔:感情线三叉主遇贵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混着水流蜿蜒而下,在瓷砖缝隙里洇出暗红的细痕。
换睡衣时,银链从卫衣领口滑落,虎牙吊坠磕在锁骨上发出轻响。这是赵逸尘送她的,当时他用红绳系在她腕间,说辟邪保平安。金属边缘早已被摩挲得温润,虎齿尖端却仍带着冷冽的弧度。
床头闹钟的蓝光刺破黑暗,十一点十七分的数字在月光里明明灭灭。苏瑶的指甲刮擦着手机屏幕边缘,孙浩然的语音消息跳出来时,背景音里张玄的笑声突然拔高,震得她耳膜发疼。金生水,水生木...话音未落,她狠狠将手机砸向床头柜,台灯剧烈摇晃,光晕里林穗穗的影子忽大忽小,淡蓝色裙摆缠绕着赵逸尘衣服上的云纹,在墙上投出纠缠的暗影。
苏瑶翻身把脸埋进枕头。棉布的柔软里渗出栀子花的苦香,混着虎牙吊坠残留的金属气息,在鼻腔里酿成酸涩的酒。她攥紧项链,虎齿硌进掌心旧伤,仿佛又听见赵逸尘说掌纹深浅不代表命数,可此刻他分明在给别人掐算姻缘。
晨光被百叶窗切成条状,斜斜铺在阶梯教室的蓝灰色地砖上。苏瑶蜷缩在倒数第三排的阴影里,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下青黑愈发浓重。中央空调的嗡鸣裹着初秋的燥热,将她发梢蒸得微微打卷,几缕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第三次将滑落的虎牙吊坠塞回衣领,指尖无意识抠着笔记本边缘的磨损处,塑料包边已经露出斑驳的底色。Word文档里沉积岩构造分析的标题下,大纲行尾的标点符号在光标闪烁中忽明忽暗,像极了昨夜床头摇晃的烛火。
前排传来零食袋的窸窣声,某个男生压低声音哼着走调的流行歌。苏瑶的额头慢慢抵上冰凉的笔记本外壳,屏幕保护的银杏树化石在她眼前晕成模糊的灰影。
当孙浩然的登山包砸在桌面的闷响传来时,她甚至没力气抬头。迷彩布料扫过发顶的触感让她睫毛颤了颤,混着汗水的泥土味裹着运动饮料的甜腻,重重撞进她发酸的鼻腔。你盯着屏保看了半小时。孙浩然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要帮你买杯美式?
孙浩然拧开瓶盖的“啵”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苏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疤,金属吊坠贴着心口发烫。她盯着屏保里凝固的银杏叶脉,喉咙发紧得像卡着片风干的落叶:“赵哥呢?”
矿泉水瓶在迷彩裤上蹭出沙沙响。孙浩然扯了扯沾着草屑的衣领,后槽牙上的咖啡渍在晨光里泛着棕褐:“准备勘测用品了,五金市场淘勘测用品呢,一会来”他弯腰捡滚落的地质锤,登山包侧袋滑出半截装备清单,指节敲了敲苏瑶脚边的帆布包,“对了,过两天去绵山,你不收拾装备?”
苏瑶的指尖在键盘上虚点两下,屏幕上的光标依旧固执地闪烁。她盯着屏保里凝固的银杏叶脉,喉咙里溢出一声含混的嗯,尾音像被揉皱的图纸般绵软无力。帆布包的拉链头在她脚边晃荡
孙浩然把地质锤甩进包里,金属与帆布碰撞出闷响。他抽出装备清单扫了眼,忽然伸手扯下苏瑶肩头落着的枯叶:这次要待一个星期,记得带防潮垫。”
中央空调的嗡鸣突然被吱呀的推门声切断,裹挟着晨雾的风卷进教室,雪松香混着迪奥JAdore香水的尾调扑面而来。林穗穗踩着8cm细高跟跟在教授身后,米色羊绒大衣下摆扫过斑驳的门框,扬起几粒悬浮在光柱里的尘埃。
教授推了推下滑到鼻尖的玳瑁眼镜,教案在老旧的木质讲台磕出闷响。粉笔灰簌簌落在地质商业开发的标题上,他清了清嗓子:这位是林穗穗同学,特意从经管学院转来。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阶梯教室此起彼伏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前排学生已经偷拍了十几张照片,林同学本科主攻企业管理,这次要和咱们合作古村落遗址的文旅开发课题。
教授用指节叩了叩讲台,粉笔灰如细雪般簌簌落在教案的折角处:“林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晨光穿过教室的百叶窗,在林穗穗的羊绒大衣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脖颈处的珍珠项链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林穗穗踩着细高跟上前半步,羊绒大衣下摆扫过讲台边缘的金属包角,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我在经管学院主修企业战略与资产估值。”她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珍珠耳钉内侧的穗字若隐若现,过去两年主导了三个古村落文旅项目的财务模型搭建,其中青龙山遗址开发案采用了地质层叠数据与现金流折现的交叉分析。
林穗穗站在讲台上,晨光为她米色的羊绒大衣镀上金边。她轻咳一声,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私语声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短暂寂静后又化作更细碎的嗡鸣。
去年我负责的青龙山文旅项目,通过分析地质断层走向规划游览路线。她翻开教案,投影幕布上跳出三维地质模型与商业蓝图重叠的画面,这个方案被《城市规划》收录时,评审特别提到了地质数据的创新性应用。
后排扎脏辫的男生猛地戳了戳邻座:我去!她用的建模软件和咱们实验室的同款!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里,有人翻出手机相册:校董宴会上拍到过她,跟市长碰杯时用的青瓷盏,底纹刻的就是地质层理图!
她拒了MIT全额奖学金?有女生压低声音,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睫毛膏,听说林氏集团给咱们系捐的勘探车,车身上都刻着她设计的地质符号。,完全想不通这样的才女跑到咱们学校干嘛!前排男生扯松领口,喉结滚动着咽下惊讶
苏瑶的钢笔早已戳穿第十页纸,墨迹在文旅融合的标题上晕成狰狞的漩涡。
教授用教案敲了敲讲台,粉笔灰扑簌簌落在地质商业开发的标题旁:林同学,先选个空位坐下吧。话音未落,阶梯教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桌椅挪动声。前排男生哗啦拽开堆满薯片袋的椅子,连向来独来独往的学霸都红着脸将专业书往内侧挪了半寸。
阶梯教室里热浪翻涌,众人争相抛出橄榄枝。戴毛线帽的男生踮脚晃着U盘:“我们组有最新的地质勘探无人机航拍数据!”隔两排的女生扯下颈间丝巾系在桌角当标记:“专属储物柜,能放全套野外装备!”
“来我们这儿!”社团干部拍着贴满标本照片的笔记本,“刚整理完民国时期的地质勘探笔记扫描件!”话音未落,实验室常客举起3D打印的小型罗盘:“自制地磁检测仪,精度比学院设备还高0.3个点!”
连后排总打瞌睡的男生都撑起眼皮,哗啦抖开皱巴巴的《地质学报》:“学姐,我爸是省地质队的,能搞到内部勘探报告!”此起彼伏的邀请声中
阶梯教室像煮沸的岩浆,地质锤滚落声、书包碰撞声混着七嘴八舌的推销。而苏瑶的钢笔正将文旅融合四字戳成蜂窝,墨迹顺着破洞渗进
林穗穗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款步而下。羊绒大衣扫过阶梯教室的金属扶手,带起一串细微的摩擦声。她在孙浩然身旁站定,珍珠耳钉垂落的光影恰好落在他翻开的地质图褶皱处。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吗?林穗穗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羊绒大衣下摆扫过金属扶手时带起细碎的静电声。珍珠耳钉在晨光里轻颤
林穗穗的珍珠耳钉在晨光里轻颤,像悬在孙浩然神经末梢的冰棱。苏瑶的马丁靴突然重重碾过他的脚背,剧痛像勘探时炸山的雷管般炸开。孙浩然猛地挺直脊背,矿泉水瓶咚地撞在桌面。喉结滚动着咽下惊喘,他机械地点头,将旁边的位置整理干净。?
羊绒大衣滑过座椅的声响裹着雪松香漫过来,林穗穗落座时带起的气流拂乱了地质图边角。孙浩然盯着褶皱里的等高线,余光却瞥见苏瑶把铅笔按在草稿纸上,铅芯啪地折断。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她牛仔外套上摇晃,像无数细小的刀在切割。
林穗穗转动着钢笔,珍珠项链在地质图上的阴影随动作游移,像条缓慢爬行的银蛇。赵先生今天没来?她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暗影
孙浩然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地质图边缘,纸页被磨得发毛。窗外的风突然卷着枯叶扑在玻璃上,苏瑶的草稿本哗啦翻了两页,露出夹在其中的绵山地形图。去买勘测用品了,后天就要去绵山做勘察。
需要随行记录吗?
孙浩然刚要开口回应“随行记录”的提议,后门弹簧铰链发出蚊蝇振翅般的“吱呀”——赵逸尘半个身子已楔进缝隙,防风夹克蹭落门框积灰,登山靴底的红泥在台阶洇出暗痕。他侧身滑入座位时,看到一旁的林穗穗
“什么情况?”赵逸尘扯下汗湿的防风巾,目光扫过林穗穗。孙浩然盯着地质图上晕开的水渍,喉结滚动:“刚转学过来。”话音未落,林穗穗已倾身向前,珍珠耳钉在晨光里划出冷弧:“赵先生,什么时候方便告诉我卦象呢?”
“上课不要说话。”苏瑶的马丁靴重重碾过赵逸尘的影子,她将笔记本“啪”地拍在两人中间,看到脸色不太好的苏瑶赵逸尘没再说什么
教授的板擦重重敲在讲台边缘,粉笔灰扑簌簌落在投影仪幕布的绵山三维模型上。三天后进山勘测,他推了推下滑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光扫过阶梯教室后排,测绘组检查设备,地质组重点关注断层带——这几天自由准备,三天后在学校门口集合。最后点了点幕布上闪烁的禁区红点,便利落地将教案塞进皮质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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