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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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的那天清晨,天色还未完全透亮,浓稠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校园。教授站在校门口,手中的点名册被风吹得微微翻动,他不时推一推下滑到鼻尖的玳瑁眼镜,眼神中透着一丝焦急。

赵逸尘背着沉重的登山包,里面除了必备的勘测用品,还塞着一些法器。他的防风夹克衣角微微扬起,登山靴上的红泥似乎还带着五金市场的气息。苏瑶拖着脚步走来,黑眼圈浓重,虎牙吊坠在卫衣领口若隐若现,帆布包被她随意地甩在肩上,拉链头随着步伐晃荡。

孙浩然穿着迷彩服,裤兜鼓鼓囊囊,装着能量棒和一些小工具,嘴里嚼着口香糖,不时发出“啵”的声响。张玄则抱着一堆地质锤和罗盘,嘴里嘟囔着没睡好,眼神有些涣散。林穗穗踩着细高跟,米色羊绒大衣随风飘动,颈间的珍珠项链闪烁着微光,手中还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查看行程安排。

大巴车缓缓驶进校园,停在校门口,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众人依次上车,苏瑶刚找到座位坐下,虎牙吊坠就不小心勾到了座椅靠背,她烦躁地扯了一下,吊坠在胸前晃荡。林穗穗在孙浩然旁边坐下,羊绒大衣的袖口轻轻擦过他的手臂,孙浩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耳朵微微泛红。

大巴行驶在通往高铁站的路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张玄靠在窗边,脸色有些苍白,强忍着晕车的不适。苏瑶望着窗外,思绪却飘到了昨夜,赵逸尘为林穗穗算卦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赵逸尘坐在后排,目光不时扫向前排的林穗穗,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到了高铁站,众人下车,在教授的带领下走向候车厅。林穗穗的细高跟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苏瑶看着林穗穗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加快了脚步。

高铁上,车厢内的空调有些冷,苏瑶抱紧了双臂,虎牙吊坠贴在胸口,透着丝丝凉意。孙浩然和张玄坐在一起,张玄终于忍不住,拿出呕吐袋,脸色煞白。林穗穗打开平板电脑,继续查看绵山的地质资料,赵逸尘则拿出绵山详细资料,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

苏瑶看着赵逸尘专注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她想起曾经赵逸尘也会耐心地给她讲解地质知识,而如今却对林穗穗的事情如此上心。她的目光落在林穗穗耳后的朱砂痣上,那痣仿佛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

几个小时后,高铁到达了离绵山最近的站点。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车,出站后,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接驳的车已经在外面等候,是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面包车,车厢里堆满了各种物资。

苏瑶爬上车时,帆布包被车门的铁钩死死卡住。她拽着包带的手指节发白,虎口处旧疤在晨光里泛着淡红。车身突然晃动,她踉跄着向后仰去,后腰撞上冰凉的金属门框。

赵逸尘几乎是同一时间起身,登山靴碾过地板的声响混着衣料摩擦声。他的手掌悬在苏瑶肘弯上方半寸处,防风夹克的雪松香裹着体温压下来:“当心。”

苏瑶却在触到他袖口红绳的刹那猛地侧身,帆布包带绷断的脆响惊得张玄手中的罗盘掉在脚边。她撞开赵逸尘的手臂,虎牙吊坠滑出衣领,在锁骨处撞出闷响:“不用。”

与此同时,林穗穗踩着8cm细高跟试探性地抬脚。羊绒大衣下摆扫过车门台阶时,她的珍珠耳钉突然晃动——鞋跟卡在铁板缝隙里。孙浩然迷彩裤带滑落的金属扣撞击声突兀响起,他弯腰扶住她手腕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林穗穗耳后的朱砂痣在他掌心阴影里若隐若现。

“谢谢。”林穗穗的声音裹着鸢尾香

面包车行驶在通往绵山脚下村庄的道路上,道路崎岖不平,车子颠簸得厉害。苏瑶的头不时撞到车窗,她烦躁地揉了揉额头。林穗穗的珍珠项链在颠簸中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车窗外,山峦逐渐清晰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苏瑶望着窗外,心中默默想着这次的勘测之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的目光扫过车内的众人,赵逸尘依旧在看着那本《绵山》,林穗穗则专注地看着窗外,孙浩然和张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终于,面包车停在了山脚下的村庄。众人下车,苏瑶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陌生的村庄,心中五味杂陈。赵逸尘收起书,望向绵山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林穗穗整理了一下羊绒大衣,微笑着说:“终于到了,希望这次勘测一切顺利。”

暮色浸透青瓦时,众人跟着向导拐进碎石巷。苏瑶的帆布鞋碾过结冰的水洼,帆布包断带在身后甩出凌乱弧线。孙浩然扶着林穗穗跨过门槛,她的细高跟在土墙上磕掉半颗水钻,珍珠项链随着动作轻晃,扫过他迷彩服袖口的草屑。

都住老张家。教授用教案敲了敲斑驳的木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惊飞了梁上筑巢的麻雀。堂屋供着褪色的地质勘探队锦旗,边角被岁月啃出毛边,八仙桌上开裂的搪瓷缸里,漂浮着干枯的野菊,水面凝着层薄油。

女娃住东屋,男娃睡阁楼。老张媳妇系着蓝布围裙从灶间探出身,锅底的柴火噼啪炸响,被褥今早晒过,就是潮些。她递来的煤油灯在孙浩然掌心烫出个红印,迷彩裤膝盖处蹭过林穗穗的羊绒大衣下摆。

苏瑶盯着赵逸尘将一些东西塞进防潮袋。帆布包带突然勒进掌心旧疤,她猛地转身,却撞翻墙角的竹篾筐,散落的红薯滚到林穗穗脚边。

我来。孙浩然蹲下身的动作带起阵风,迷彩裤兜里的地质锤图纸滑落,盖住了苏瑶帆布鞋尖。林穗穗的珍珠项链垂成弧线,在图纸褶皱间投下细碎光斑,赵先生的卦象...她话音未落,阁楼传来张玄的惊呼——木梯第三级突然断裂,地质锤骨碌碌滚下,擦着苏瑶的帆布包砸在青砖上。

赵逸尘几乎同时伸手,握住锤柄的指节泛白。苏瑶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八仙桌,搪瓷缸里的野菊水泼出来,浸湿了林穗穗新换的丝质围巾。无妨。林穗穗笑着取下围巾,珍珠耳钉在煤油灯下晃出冷光

东屋的木门吱呀开启,老张媳妇端着艾草泡脚水出来:姑娘们早些歇,明儿5点就得进山。

苏瑶踩着木板床发出的呻吟声躺下,虎牙吊坠硌着心口。隔壁传来林穗穗调试平板电脑的按键音,混着赵逸尘翻书的沙沙响。

梆子声漏过黛色的瓦檐时,苏瑶赤足踩上结霜的青石板。夜露在草叶尖凝成珍珠,随她经过簌簌滚落,在月光里划出银亮的碎线。井台边的石槽浮着薄冰,北斗七星的倒影被冻在裂纹深处,像嵌进岩层的古生物化石。

老枣树的枝桠横斜过头顶,筛下的月光在她卫衣上投出斑驳的齿痕。远处山峦化作墨色剪影,断层带如道未愈的伤疤蜿蜒其间。苏瑶仰头望着银河,猎户座腰带的三颗星正悬在绵山主峰,像赵逸尘总别在帆布包上的那支地质锤。

露水浸透裤脚,寒意顺着脚踝攀援而上。她倚着粗糙的井栏,看流星在大气层燃尽的余光,忽然想起某次野外勘探,赵逸尘指着划过的火流星说那是地球的伤口。此刻石槽里的冰面突然裂开细纹,星子的倒影碎成流动的银砂。

梆子声惊落老枣树最后一片枯叶时,巷口飘来猩红的光晕。十二盏灯笼蒙着血绸,铜铃摇晃的声响里混着铁链拖曳的细响。苏瑶缩在井台阴影里,看着八名轿夫抬着朱红喜轿碾过结霜的石板路,轿杠缠满墨线,轿帘边缘渗出暗红水渍。

梆子声惊落老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时,巷口飘来十二盏绛红纱灯。灯笼穗子缀着的铜铃本该清脆作响,却只发出闷钝的噗噜声,像裹着湿棉花的铃铛。唢呐吹出的《迎亲调》总在转音处卡壳,乐师们腮帮子鼓得通红,吹出的气音却混着拉风箱般的沙哑。

新娘端坐如木雕,发间九凤衔珠钗随着轿子颠簸簌簌震颤,金丝却纹丝不动。她脖颈弯折的角度太过僵直,连头面晃动时都没带出半分自然弧度——分明是丝线穿过脊椎骨节才能摆出的姿态。盘金绣的龙爪深深掐进绸缎,金线边缘毛糙如断齿,每次呼吸,绣纹间就渗出细小的油珠,在月光下凝成诡异的琥珀色。本该是喜庆的赤色嫁衣,接缝处却泛着陈旧的褐黄,像干涸的血迹。

媒婆猩红棉袄上的盘扣蒙着层白霜,手中铜铃摇晃时,布料摩擦声竟像砂纸刮过棺木,露出底下泛白的纤维,像某种生物蜕下的皮。新娘腕间的红绸看似松散,可她每次挣扎,绸缎就会勒进皮肉,露出青白的骨节,却不见半点血迹。

抬轿的轿夫脚步整齐得可怕,草鞋碾碎薄霜的声响与鼓点严丝合缝。新娘脖颈皮下青灰脉络随着乐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咔嗒的顿挫,像是木偶关节转动时的摩擦声。最骇人是她膝头的红绸绣球——每跳起七下,坠子就会卡在轿帘褶皱里。可不等苏瑶看清,它又以分毫不差的力道弹起,带着机械齿轮复位的咔嗒。绣球表面的金线已磨得发亮,露出底下暗红的布芯,像被千百次舔舐的伤口。

老槐树垂下的气根扫过轿顶,在月光里织成网状阴影。当新娘脖颈微动,那些气根突然同步抽搐,仿佛真有丝线穿透皮肉,将她与古树连为一体。井台边的苔藓泛着荧光蓝,沾在新娘裙摆的泥点里,像撒落的磷粉。

苏瑶攥着井台边缘的手指节发白,卫衣下摆被夜风掀起又落下。梆子声再起时,她鬼使神差地绕开老枣树的阴影,赤足踩过结冰的石板,碎霜在脚底发出细碎的呻吟。

奇怪,哪有夜半娶亲的...苏瑶猫腰扒着院门,卫衣袖口蹭上斑驳的红漆。月光漏过门环缝隙,在她掌心烙下细碎光斑。梆子声又起时,她踮起脚尖刚要跨门槛,后领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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