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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甩袖时,袖口滑落半截符纸,苏瑶瞥见上面写着“阴魂借体,百无禁忌”八个朱砂字。老妇们围上来,手中红盖头绣着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每针每线都用产妇血混着香灰调和而成,这是民间邪法里“锁魂夺舍”的凶物。

“先开面,去了阳间的桃花债。”为首的老妇掏出细棉线,在苏瑶鬓角缠了三圈。这“开面”本是新娘出嫁的吉仪,此刻却成了断她阳寿的邪术——为首的老妇咧嘴一笑,金牙缝里漏出香灰,从腰间扯出团猩红棉线——那线浸过黑猫胎血,在月光下泛着紫黑光泽。苏瑶还未及挣扎,棉线已如活物般缠上她鬓角,老妇指尖夹着枚锈迹斑斑的缝衣针,针尖淬着暗绿色的粉末,正是民间邪法中“定魂散”。

“姑娘莫怕,这‘阴婚开面’得先缝了眼,才看得清黄泉路。”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苏瑶痛呼出声,却被壮汉捂住口鼻。老妇手法娴熟地穿针引线,将她左眼睑与鬓角皮肤缝在一起,棉线勒进皮肉,血珠顺着下颌滴在嫁衣上,晕开朵妖冶的红梅。右眼皮的缝合更狠,针脚直接穿过睫毛根部,将上下眼睑钉死,眼球被迫向上翻起,只能看见老妇皱纹里的香灰。

“瞧瞧,这‘望乡眼’多漂亮。”老妇捏起她下巴,让众人观赏那血肉模糊的眼皮,“等会儿见了新郎官,可得用这双眼睛好好‘看’他。”

苏瑶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混着血水流入嘴角,咸腥中带着铁锈味。她听见黑衣人摇骨扇的“啪啪”声,听见远处喜婆准备“合卺酒”的瓷碗碰撞声,却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每眨一次眼,缝针处的牵扯痛就如电流窜遍全身。

黑衣人凑近,骨扇挑起她下巴:“知道为何用缝不用扯吗?”他指尖划过她渗血的眼皮,“扯掉青丝断的是阳缘,缝上眼皮锁的是阴魂——等你成了鬼新娘,这双眼睛就只能看见阴间路。”

“姑娘可知‘阴婚开面’的规矩?要扯掉三十六根青丝,方能断尽尘缘。”老妇咧嘴一笑,金牙缝里漏出香灰,指尖捻住苏瑶鬓角一缕发丝,拇指抵着食指缓缓搓动,仿佛在丈量发丝的粗细。苏瑶还未及躲避,她突然发力一拽——第一根青丝连根拔起,发根处还沾着淡粉色的血肉,疼得苏瑶浑身一颤。

“一。”老妇将发丝绕在指尖,那动作像是在数算念珠。第二根、第三根……每拽一根,她便用沙哑的嗓音报出数字,指甲抠进苏瑶头皮,确保每根头发都带着完整的毛囊。当第十根发丝落地时,苏瑶鬓角已渗出细密的血珠,混合着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在嫁衣上洇出星点暗红。

“十六。”老妇的指尖已缠满发丝,血污将白发染成暗红。苏瑶眼前阵阵发黑,只能感觉到头皮传来的钝痛逐渐转为灼烧般的剧痛,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抗议。第二十八根拽下时,她终于忍不住发出呜咽,却被喜婆用浸过香灰的布条塞住嘴巴,腥苦味道灌进喉咙,几乎要将胃里的酸水呕出。

“三十三。”老妇的动作越来越快,像是在赶工的刽子手。第三十五根发丝拽出时,苏瑶额角的皮肤已被扯得松弛,露出底下青白的头皮,毛囊孔里渗出的血水顺着耳后流进衣领,黏腻得令人作呕。“三十六。”最后一根发丝带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头皮被扯下,老妇将整团带血的发丝扔进铜盆,盆底的符纸“呼”地燃起,将断发卷进火焰,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焦糊的蛋白质臭味。

苏瑶瘫坐在椅子上,鬓角的剧痛已经麻木,只觉得整个头颅像是被放进石磨里碾过,每根头发的位置都在发烫。老妇用粗粝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金牙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断了三十六根青丝,阳间的牵挂就剩半条命咯。”她举起铜镜,镜中映出苏瑶半张血肉模糊的脸,额角秃出的那块皮肤青白得像是死人,边缘还沾着未凝固的血痂。

而在铜盆里,三十六根发丝的灰烬正顺着盆底的纹路聚成三个字——“归阴府”,每笔都像是用鲜血写成,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黑衣人摇着骨扇走近,扇面画着《鲁班经》里的“压胜图”,图中新娘被七道铁链锁在棺材里:“给她穿‘百家衣’,集百人怨气镇阴宅。”所谓“百家衣”竟是用七十二块寿衣碎片拼缝而成,每块布上都用指甲血写着死者的生辰八字。苏瑶看着袖口处绣着的“民国廿三年”,

“戴九鸾金钗,插三阴玉簪。”黑衣人扔来个檀木盒,里面的金钗雕着九头毒鸟,玉簪顶端嵌着颗灰扑扑的珠子。老妇强行将玉簪插入她发髻,苏瑶后颈突然刺痛——那珠子竟是颗风干的人眼,眼白上还缠着血丝,是从刚下葬的“喜娘”坟里挖出来的。

苏瑶想尖叫,却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老妇们开始往她头发里插“血玉簪”,每根簪子都刻着“早登极乐”,簪头嵌着的血玉原是从难产而死的妇人棺中盗来,据说能吸附生魂。当第七根玉簪插入发髻时,她突然感觉视线变得诡异清晰——竟看见墙缝里伸出无数只手,每只手都缠着红绳,绳头系着与她完全相同的纸人。

香婆端着“和合酒”走近,铜壶里飘出腐肉味。这酒用阴宅井水煮过七七四十九日,泡着男尸的指骨、女尸的经血,民间传说喝了能让新妇“心窍大开,顺遂阴缘”。苏瑶紧咬牙关,却被壮汉捏住下颌强行灌下,辛辣液体混着碎骨渣滑进喉咙,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半点——她看见酒液里浮着自己的倒影,嘴唇已变成死人般的绛紫。“盖上‘阴阳镜’,照见本心。”黑衣人取出面青铜镜,镜面刻着“早生贵子”字样,却是用镇墓文改编的邪咒。苏瑶望向镜中,却见自己穿着寿衣躺在棺材里,她嘴里塞着纸钱。镜中场景突然碎裂,露出真实的自己——脸上涂着掺了骨灰的铅粉,眉毛细长如鬼,两颊胭脂红得能滴出血来。

“时辰差不多了。”黑衣人甩袖展开婚书,“该盖‘阴阳印’了。”

喜婆佝偻着背端来雕花印泥盒,盒盖掀开的刹那,一股混杂着铁锈味与腐肉气息的腥气扑面而来——所谓“朱砂”竟是暗红色的膏状物,里头混着指甲盖大小的灰黑色碎块,正是足月胎儿的胎盘烘干后磨成的粉末。苏瑶屏住呼吸扭头躲避,却被两个壮汉死死按住肩膀,右手中指“噗”地按进泥状物,黏腻的触感顺着指缝渗进甲床,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在啃噬皮肉。

“按紧些,这‘阴阳印’得盖出血来才灵!”喜婆尖声催促,枯瘦的手指戳着婚书末页。苏瑶被迫前倾,看见婚书上的字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每个字的笔画里都掺着毛发——那是从阴婚新娘头上扯下的青丝。当她的指尖触到宣纸的瞬间,那些毛发突然蜷曲蠕动,像是活过来般缠上她的手指。

黑衣人在旁摇骨扇:“盖了这印,你就是阴间在册的鬼妇,纵使大罗金仙也救不得——”

他骨扇轻点婚书末页,那里早已留出半掌大的空白,宣纸纹理间隐约可见暗红色血迹,“这‘阴阳配’的文书,得用活人血墨盖了印,才算是阴曹地府认账的正经夫妻。”

喜婆尖着嗓子附和,指甲抠进苏瑶手腕:“姑娘瞧瞧这印泥,可是用足月胎盘混着四十九个难产而死的妇人血调的,盖在婚书上,能保你和新郎官‘生同衾,死同穴’呢!”她枯瘦的手指扒开苏瑶攥紧的拳头,强迫她中指蘸满那团腥气扑鼻的膏状物,苏瑶指尖触到其中混着的细小骨渣——那是夭折婴儿的指骨磨成的粉。

“一盖天,二盖地,三盖阴阳永不弃……”黑衣人拖长声音念起合婚咒,雾中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磬声,像是从十八层地底的阎王殿飘来。苏瑶被按向婚书的瞬间,瞥见自己映在印泥盒里的倒影——眼白上爬满血丝,嘴唇被涂成深紫,活像刚从黄泉爬上来的厉鬼。

“四盖魂,五盖魄,六盖七世永相缠……”黑衣人念咒的声音突然变得含混,像是喉咙里塞了腐叶。磬声越来越近,苏瑶看见雾中浮现出扛着纸幡的“阴差”,每个都穿着清朝官服,帽上写着“一见生财”,却在看见她的瞬间咧嘴露出尖牙——那分明是用活人牙齿嵌成的假牙。

喜婆将她的中指狠狠按在婚书上,胎盘灰渗进宣纸纤维,竟自动晕开成一枚血手印。与此同时,阴宅的梁柱开始渗出黑水,地面浮现出用骨血画的“引路符”,箭头直指雾气最浓的西厢房。黑衣人甩袖抛出七枚铜钱,每枚都刻着“光绪通宝”,却在落地时变成骷髅头,眼窝处滚出写有“苏瑶”的纸团。

“七盖阳寿,八盖阴功,九盖生死两茫茫——”

咒语念到第九句时,西厢房的木门“轰”地炸开,八抬纸扎花轿自动滑出,轿帘掀开一角,露出里面朱红棺木的鎏金纹。苏瑶被壮汉架着走向花轿,路过香案时,瞥见供桌上摆着两碗“合卺酒”,碗底沉着半枚人耳——那是前一个新娘反抗时被割下的。

十盖天罗,十一盖地网,十二盖尽生死簿……”黑衣人指尖蘸着胎盘灰,在婚书边缘画下第十二道符印,墨迹未干便渗出缕缕黑烟,在空中聚成锁链形状。苏瑶被按在香案前,闻着那混着腐肉气息的烟雾,突然感觉鼻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竟是几只细小的蜈蚣,顺着她的鼻息钻进脑内,啃噬着她对阳间的记忆。

喜婆们开始在她脚踝系“阴魂链”,链条用七十二根婴儿脐带搓成,每根脐带都打着死结,象征“阴阳永隔”。当最后一个结系紧时,苏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遥远,像是从一口深井里传来。她低头望向手腕,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青黑色的脉络,宛如阴宅梁柱上的裂纹。

黑衣人举起镇魂铃,铃舌撞击的瞬间,阴宅地下传来万鬼齐哭般的轰鸣。苏瑶看见十八口铜钟同时浮现,钟身映出她不同年龄段的模样——三岁抓周时的襁褓、十二岁开学的照片、二十岁登山的剪影,每个画面都在钟面上迅速风化,化作飞灰簌簌落下。

“十三盖神路,十四盖鬼门,十五盖断往来人……”

咒语念至第十五句,西厢房的棺木突然自动开启,里面躺着具穿着新郎服的骸骨,肋骨间卡着半封婚书,落款日期正是苏瑶的生日。老妇们将她推到棺木前,强行往她手里塞“合婚果”——那是用阴宅枣树的苦果雕成的并蒂莲,果核里藏着新郎的生辰八字。

苏瑶触到果核的刹那,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民国年间的新娘被活埋前的挣扎、去年失踪的背包客在雾中绝望的奔跑。这些都是被阴婚仪式害死的,她们的怨念在幽冥世界里聚成漩涡,即将将她吞噬。

“十六盖金童引,十七盖玉女随,十八盖定阴阳位——”

“十九盖金銮殿,二十盖奈何桥,廿一盖破轮回道——”黑衣人突然提高声调,骨扇重重拍在香案上

“廿二盖孟婆汤,廿三盖忘川河,廿四盖断七情锁——”“廿五盖阴阳隔,廿六盖生死绝,“廿七盖万恶渊——”

喜婆举起青铜秤杆,杆头系着的红绸子“刷”地扫过苏瑶脸颊,绸子上绣着的“早生贵子”四个大字突然扭曲,变成“早入黄泉”。“秤杆挑盖头,一世不白头。”她尖笑着将秤杆塞进苏瑶手中,杆身刻着的二十八宿图竟渗出黑色汁液,在她掌心染出诡异的星象图。

此时,雾中的磬声突然变成丧钟轰鸣,十八口锈迹斑斑的铜钟从雾中坠落,悬浮在阴宅上空。每口钟上都刻着阴婚新娘的生辰八字,苏瑶看见其中一口钟上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钟身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被无数次撞击过。

黑衣人甩袖抛出三枚铜钱,铜钱落地时裂成六瓣,露出里面用婴儿脐带缠紧的纸人,每个纸人都穿着与苏瑶相同的嫁衣,额角贴着写有“替身”的黄符。“三魂归阴,七魄入墓,新娘子该上轿了。”他骨扇指向花轿,轿帘无风自动,露出棺木上用金粉写的“苏瑶之位”。

两名壮汉抬起苏瑶走向花轿,她的双脚刚踏上“黄泉路”标记的青砖,鞋底突然传来刺骨的冰凉——砖块下埋着的不是泥土,而是层层叠叠的白骨,每具白骨的手腕上都戴着红绳,绳头系着阴婚契约的残片。

“上轿前,得喝‘离魂汤’。”老妇掀开黑陶罐木盖,蒸腾的热气里浮着三朵曼陀罗花,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坠落在地,竟腐蚀出焦黑的坑洞。苏瑶挣扎着甩头,却被壮汉死死按住下颌,金属汤勺“咔嗒”抵住她门牙,铁锈味混着腐肉气息灌进鼻腔——这次她看清了,汤里漂着半截发青的舌头,舌面上还缠着吊死鬼的发丝。

“乖乖喝了,省得遭罪。”老妇咧嘴一笑,金牙缝里漏出虫蜕,“这汤用七十二个吊死鬼的舌头泡了三年,喝下去连孟婆都查不到你的生魂。”

汤勺强行捅进嘴里的瞬间,苏瑶本能地咬住勺柄,却发现金属表面刻着“断阳绝阴”的小篆——这是专门用来破活人阳气的刑具。她刚要吐掉,就看见老妇从腰间扯出团染血的棉线,线尾系着枚弯月形的骨针,针尖还沾着暗褐色的组织碎片。

“既然新娘子喜欢吐,那就缝上嘴。”老妇捏起苏瑶的下唇,骨针“噗”地穿透皮肉,棉线带着腐臭味勒进伤口,“当年我嫁去阴宅时,可是被缝了七七四十九天,嘴唇烂光了才学会听话。”

第一针从下唇穿向上唇,苏瑶痛得浑身抽搐,血腥味混着曼陀罗的甜腻在喉间翻涌。第二针绕过嘴角,将左右脸颊缝在一起,棉线每拉动一次,就带下一块血肉。当第七针穿过舌尖时,她发出含混的呜咽。

“瞧瞧,多喜庆的‘笑口常开’。”老妇举起铜镜,镜中映出苏瑶血肉模糊的脸,嘴唇被缝成诡异的弧形,像极了纸扎人的微笑。黑衣人的骨扇突然抵住她后心“再不喝药,就把你和前新娘的骨头掺在一起熬汤。”

四根浸过尸油的粗麻绳如毒蛇般缠住苏瑶四肢,绳头系着刻有“李府”字样的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浑浊的“哐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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