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河咧嘴一笑，耸了耸肩，那模样仿佛自己已然踏入州议会大厦。
“我们今日见了当事人，”玄影说道，“将所有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他依旧坚称自己无辜，但鉴于对他极为不利的证据，他让我进一步探讨你在传讯时提出的认罪提议。”
“是啊，关于这个，我很遗憾，”炎河说。
“遗憾？”
“我提出那个提议时，前提是我们未发现任何表明存在激情犯罪之外动机的信息。”
“没错，”玄影说，“但我们并未收到你发现此类信息的通知。”
“二十分钟前我已给你办公室发了通知传真。”
“二十分钟前？二十分钟前我们就在你这等候室里。”
“是吗？我们并不知晓。”炎河伸手拿起桌上一张翻过来的纸，看了看，递给玄影，“就是这个。”
玄影看都没看便说：“我们接受这个提议。”
“很抱歉，玄影，但提议已经撤回了。”
“你不能这么做。”
“我们已经撤回了。”
“有提议就该有接受。我们有协议。”
“我可不这么认为。所有重要条款从未详细说明，提议一直是有条件的，如今条件不满足，且在你接受之前提议就已撤回。认罪协议不受合同法约束，即便受约束，你的主张也无法成立。”
“那我们看看审判仙尊会怎么判。”
“我想会有个结果的。”
玄影紧紧盯着炎河。炎河则回以微笑。
“你们发现了什么？”星澜问道。
炎河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脑后。“李刚。”
“那个斗兽士？”玄影故意装糊涂。
“不，不是那个斗兽士，”炎河说。
文件柜旁的警月轻轻笑了一声。巡风抬头盯着天花板，那张宽脸毫无表情。
星澜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玄影也努力做出震惊的表情，可着实艰难。真的太难了。他一看到灵岳从那扇磨砂玻璃门出来，便已心知肚明。他当然清楚。这一切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灵岳先生会被列入我们的证人名单，”炎河说，“灵岳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有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要讲。”
“他会毁了自己的辩法者事务所，”玄影说。
“没错，我想他的证词可能会对他的辩法者事务所造成严重损害，但即便如此，他觉得有必要说出真相，全部的真相，而且只说真相。起初他想避免曝光，但现在他只希望看到灵岳先生受到仙法规矩最严厉的制裁。”
“我不明白，”星澜说。
“似乎不知怎么的，菜根先生得知他女儿想让丈夫回来。想想看。菜根先生宁愿失去生意，也不愿让一个杀人犯回到他女儿和外孙身边。”
玄影闭上眼睛，强忍着内心的恶心。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自己刚刚亲手毁掉了当事人至少能在监狱外度过部分人生的机会。“他没杀人，”玄影说道。
“你会有充分的机会去证明这一点，玄影。但我们现在面对的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欺诈案，同谋者因为钱起了内讧。警月查过财务情况了。”
“你知道青璃小姐的取款行为吗？”她问。
“知道，”玄影答。
“你知道钱去哪儿了吗？”
“辩法者与当事人的保密特权让我不能透露任何信息。但我可以说，我的当事人知道钱被取走了，而且他对此没有意见。”玄影强作镇定，目光坚定地看向警月。
巡风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哼，朋友之间，一百万灵晶不是小数目，说不在意就不在意，这话谁能信？”
炎河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桌上，神情严肃：“我们认为，事情的真相已经逐渐清晰。他们二人合谋偷走了这笔钱，而后青璃瞒着灵岳，出于个人目的将钱从联名账户转走。灵岳因钱财被盗，又发现青璃另寻新欢，在愤怒与绝望之下痛下杀手。这种因财、因情引发的命案，实在是屡见不鲜，不过是个老套又悲伤的故事。但我们会将这个故事完整且生动地呈现给陪审团。”
“这绝非事实，”玄影猛地站起身，双手握拳，“灵岳是无辜的，你们这是在歪曲真相！”
炎河却不为所动，靠回椅背，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自信的笑容：“在法庭上，证据与故事的说服力至关重要。我们收集到的证据，以及构建的情节，足以让陪审团信服。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玄影，因为这场审判的赌注已经大幅提高。一级谋杀罪的认罪提议已然撤回，明天我们便会提交州政府寻求死刑的意向通知。这场司法的博弈，正式拉开帷幕。”
会后，玄影与星澜走出法院。阳光依旧耀眼，透过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洒下，可玄影却无心欣赏这春日美景。他只觉脑袋昏沉，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星澜紧跟在玄影身后，焦急地问道。
“我……我现在也毫无头绪，”玄影长叹一口气，只觉身心俱疲，“但我现在迫切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觉，让头脑清醒一下。”
“玄影，你真的没事吧？”星澜看着玄影憔悴的面容，满是担忧。
“我只是太累了，最近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我先送你回办公室，然后就回家。你能帮我把这个坏消息告诉灵岳吗？我实在没力气再去面对他了。”
回到家中，已是下午时分。玄影如行尸走肉般脱掉西装，一头栽进被窝。阳光透过窗户与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思绪如乱麻般纠结。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闭上眼睛，陷入沉沉的梦乡，睡得如同死去一般。
待玄影再次醒来，四周已被黑暗完全笼罩，房间里寂静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沉睡。他缓缓坐起身，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刹那间，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或许在这之前，他对自己的行动方向还充满迷茫，甚至从未想过会对灵岳做出之前那般错误的判断与打算。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为灵岳洗清冤屈。一个鲜活的生命消逝了，青璃的死就像一个谜团，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得如同乱麻。可玄影明白，只要解开这个谜团，找到真正的动机与凶手，不仅能拯救灵岳，还能为青璃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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