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笔下的修行传记多是虚妄。若只言真话,又如何能将自己塑造成斩妖除魔的仙门豪杰?有人隐匿修为瓶颈的狼狈,有人编造机缘奇遇的缘由,更将足以颠覆认知的秘辛付之一炬。这世间还有比修士自传更荒诞的谎吗?魔修魁首说自己不过是遵从天道旨意,执掌仙盟的尊者坚称所作所为皆为大义。每个人的修行故事,皆是精心雕琢的幻象。因此,当玄影听青璃讲述她的修仙历程时,始终心存疑虑。
他能猜出些许隐情。青璃在青云宗学艺时,恐怕并非如她所言那般顺遂——哪个宗门弟子不曾经历勾心斗角?她在太虚学府的岁月,也不会像她形容的那般清闲寡淡,以青璃的天资与容貌,怎会甘于独守藏经阁?至于她与万法阁某位长老的纠葛,想必比她轻描淡写的描述要激烈百倍,结束时也定然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何况青璃自己都说过“莫信我言”,玄影愈发笃定,她口中的故事,十之八九都是虚构。
那日,两人在静室相拥而卧。厚重的禁制隔绝了外界,帷幔低垂,将刺目的日光挡在帘外。青璃周身萦绕的灵息如同迷魂香,令玄影沉醉。
“你何苦执着?”青璃指尖轻点他眉心,“非要探究我的过往?”
“我想了解你。”玄影握住她的手。
“你并不想。”
“为何不想?”
“你不过是想验证心中所想罢了。若真有意外,反倒会扰乱心神。”
玄影沉默片刻:“有意外吗?”
“你希望有吗?”
他陷入沉思。自己真的想揭开青璃心底那些晦暗的秘密吗?那些无人知晓的伤痛、不为人知的谋划,是否会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说到底,他们在这方寸之间的温存,究竟是逃避现实的幻梦,还是荒芜修真界里仅存的真实?
“我不知道。”
“那便是不想。”青璃轻笑,那抹笑意却不达眼底,仿佛早已看透他的软弱。
如今青璃陨落,她身死的谜团成了玄影挥之不去的执念。他迫切地想要揭开所有伪装,探寻那些被掩埋的真相,那些她生前竭力隐藏的秘密。
“灵晶仙府·聚晶阁,天堂路分舵。道友欲转接何处?”传音符中传来清冷女声。
“内堂执事。”
“请稍候。”
片刻后,男声响起:“在下霍展鹏,不知道友有何指教?”
“霍道友,我乃天垣钱庄信托司的玄影。有位贵客在贵处亦有账户,她曾于卯月十八日办理灵晶电汇,特命我确认款项是否妥当。账户主人青璃,账号六七ST九八零一六。”
“卯月十八……”对方稍作停顿,“查到了。当日确有一笔巨额灵晶到账,几日后便转出。一切流程无误。”
“不知此账户现存余额几何?”
“两万七千六百六十七枚中品灵石。”
“甚好,与贵客预期相符。最后一事,她托我询问储物秘匣的费用是否逾期?”
“待我查看……上月已从账户扣除,并无拖欠。”
“多谢霍道友相助。”
“道友且慢!”霍展鹏突然道,“烦请代我向青璃仙子问好。当年她开户时,我曾有幸接待,至今难忘其风采。不知仙子近况如何?”
玄影顿了顿:“她一切安好。仙途顺遂,修为精进。”
“如此甚好。劳烦转达问候。”
挂断传音符,玄影又一次凝视着青璃的身份玉简。玉简中的虚影与记忆里的她判若两人,却又莫名熟悉。他总觉得这张面孔似曾相识,却始终想不起究竟像谁。
他匆匆嘱咐助手小艾几句,快步走出钱庄,拐进街角的符篆铺。在堆积如山的法器中翻找许久,终于寻得一副与玉简中样式相近的灵纹护目镜。返回钱庄后,他径直推开星澜的房门。
“帮我个忙,”玄影语气急切,“将头发束起,用发绳扎好。”
“为何?”星澜蹙眉,眼中满是疑惑。
“照做便是。”
星澜轻叹一声,从抽屉取出银丝发绳。她的墨发如瀑,束起后垂在肩头。
“戴上这个。”玄影递过护目镜。
“玄影,你究竟……”
“别问,帮我这一次。”
星澜戴上护目镜的刹那,玄影呼吸一滞。尽管星澜的眼眸是翡翠般的绿色,身形也比青璃高挑几分,但眉眼间的神韵,竟与玉简中的虚影有七分相似。
“星澜,你近日可有疲惫之感?”
“并无。”
“可觉修行压力过重?”
“一切如常。”
“那你是否觉得……”玄影顿了顿,“这修真界太过沉重,想要逃离?”
星澜皱眉:“玄影!明日便是我宗门大比,我还有诸多事务要准备。你莫不是误食了幻心草?”
“我从未如此清醒。”玄影神色郑重,“收拾行囊,明日与我同去寻一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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