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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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男人安排了一次会议,让我监视他的妻子。

“雨丝斜斜地掠过事务所的玻璃窗,在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水痕。我握着青瓷茶杯,看着对面那个男人。他身着月白杭绸长衫,衣襟上绣着雅致的缠枝莲纹,雪白的帕子从袖中微微露出一角,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他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姿态优雅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人物,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

“这样的场景本该是雅致的,可不知为何,我心底却泛起一丝厌恶。若换作旁人,说起怀疑妻子不忠这般事,定会神色焦灼、坐立难安,可他只是轻啜着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他眼中那抹淡淡的傲慢,如同冬日里的薄冰,让人无端地感到寒意。

“法律界常说:“永远不要相信客户,要相信钱。”望着桌上沉甸甸的灵晶,我终究将此事仔细记在素色的小本本上,然后开始跟踪妻子。雨仍在下着,我撑着油纸伞踏入雨幕,朝着那女子常去的云锦坊走去。潮湿的空气里,一场未知的故事,就这样悄然拉开了帷幕。

“初见她时,庭院里的海棠正簌簌落着花瓣。她鬓边斜簪的银花随着步伐轻晃,虽已不是妙龄时的模样,眼角眉梢仍依稀可见往昔动人的风姿。岁月似乎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许印记,曾经纤细的腰肢如今已被时光温柔地拓宽,但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眸光,却似藏着无人知晓的心事,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

“每日里,她穿梭于繁华的市坊,在绸缎庄挑选新裁的衣料,或是在绿荫如盖的球场挥拍,又或是与一众太太小姐们相聚在雕梁画栋的楼阁中,笑语盈盈地共享午宴。她的举止间带着几分活泼与随性,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灿烂的笑容背后,藏着难以言说的孤寂。这般看似优渥闲适的生活,在我眼中,或许就像精致的金丝鸟笼,看似华美,却少了几分自由的生气。

“那日周四,日光正好。远远望见几个少年在宽阔的草坪上忙碌,他们身着短打,手持割草的器具,身影在阳光下穿梭。其中一位少年格外引人注目,他未着衣衫,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笔直,唇角微微上扬时似带着阳光的温度。那身形矫健如青松,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力量之美,腹部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随着动作起伏,宛如精心雕琢的美玉。这般美好的模样,即便是我,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心底暗暗赞叹着生命的蓬勃与朝气。

“阳光斜斜地洒在草坪上,为眼前的景象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我站在远处的树荫下,望着那个少年。请不要误会,我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只是纯粹地欣赏着这美好的生命形态。他健美的身姿,恰似春日里蓬勃生长的翠竹,充满了力量与朝气,让人忍不住驻足赞叹。

“这时,夫人款步走来,手中托着青瓷盏,盏中盛着清凉的柠檬水。少年接过杯子时,发梢滴落的汗珠顺着脖颈滑入胸膛,他仰头饮下,喉结轻轻滚动,胸前的肌肉也随之微微起伏。夫人见状,下意识地伸出手,似想要为他擦拭汗水,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又羞怯地收回,指尖在空中悬停片刻,才缓缓落下。那一刻,空气中仿佛流淌着某种微妙的情愫,如同春日里飘散的柳絮,轻盈而缠绵。

“待其他少年纷纷离去,那少年又独自折返,驾驶着一辆略显破旧的木轮车,在庭院里来回寻觅,口中喃喃自语着似乎丢了什么东西。夫人听闻,也赶忙从屋内走出,与他一同在草丛中仔细翻找。当少年寻回遗落的衣衫时,并未立即穿上,而是随意地搭在肩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与臂膀。他就那样静静伫立着,目光温柔地望向夫人,似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夫人微微颔首,轻轻侧身,做出邀请的姿势,引领他向屋内走去。

“我握紧手中的留影匣,将这一幕尽数收录其中。匣中灵光微微闪烁,仿佛也在为这段悄然滋生的情愫而悸动。任务至此,也算圆满完成,可不知为何,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底却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怅惘,像是错过了一场美好的春日花事。

“夜色如墨,我望着手中零散的线索,心里总像压着块湿漉漉的云,沉甸甸的。思忖再三,我将跟踪的目标转向了那个割草少年。循着他常去的踪迹,在巷陌深处寻到一家挂着褪色酒旗的小酒馆。木梁上悬着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映得屋内人影影绰绰,空气中浮动着陈酒与潮湿木屑混杂的气息。

“我与少年相对而坐,要了两盏麦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粗陶碗中轻轻摇晃,他望着我时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大概是误将我视作倾慕他的人。我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谈天说地,又为他添了一盏酒,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在脖颈处凝成细小的水珠。

“酒过三巡,我邀他往酒馆后巷走去。巷子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青苔在墙角肆意生长,脚下不知何时踩到个软腻的物件,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是些散落的秽物。少年倚着斑驳的砖墙,伸手搭上我的肩,嘴角勾起那抹曾令夫人动容的笑容。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我扣住他的腕脉,另一只手如疾电般挥出。只听得一声闷响,少年踉跄着跌坐在地,双手捂住汩汩冒血的鼻子,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晕染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他惊恐地望着我,眼中的神气瞬间消散。我蹲下身,轻声却不容置疑地询问着真相。在颤抖与呜咽中,他道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原来这一切,皆是那位看似优雅的丈夫一手策划的骗局。夜风穿巷而过,卷起几片枯叶,我望着蜷缩在地的少年,心中泛起一阵酸涩,这世上的人心,究竟要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幽暗角落呢?

“月光透过窗棂,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碎影。我握着那些记录真相的灵影玉简,满心皆是对那男子行径的不齿。他这般处心积虑,不过是想在和离时占尽上风,拿这些所谓的“证据”要挟妻子,妄图在争夺家产与孩子抚养权时步步紧逼。如此算计,当真叫人寒心。

“我再次来到夫人的宅院。屋内烛火摇曳,将她的身影映在纱帘上,显得单薄又孤寂。当我将玉简中的画面展现在她眼前时,她手中的茶盏‘啪嗒’坠地,瓷片四溅。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往日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晕染,整个人颤抖得像风雨中飘零的落叶。

“‘求您,别把这些给他……’她抓住我的衣袖,声音里满是绝望与哀求。我望着她,心中虽有不忍,却也只能如实相告:‘夫人,我既已收了定金,便不能违背行当里的规矩。但那割草少年,原是您夫君雇来设局的。您与他……还是尽早检查一番为好,以免……’

“话音未落,她已瘫坐在地,泪水汹涌而出,混着鼻涕,狼狈得叫人心疼。“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啊……”她无助的哭喊在屋内回荡。我轻叹一声,俯身将她扶起,轻声安抚着,又将后续的计划细细道来。她听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随后取出一袋灵晶放在我手中——这沉甸甸的分量,既是新的委托,也是她对命运的不甘与反抗。窗外,夜色渐深,唯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为这满是愁绪的夜更添几分凄凉。

“我再次踏上了追踪的路途,鞋尖沾着清晨未干的露水,心中满是复杂的滋味。这一次,我将目光投向了那位道貌岸然的丈夫。原以为不过是寻常的纠葛,却未曾想,竟牵扯出这般令人咋舌的真相——他身为颇有名望的辩法者,平日里乘着雕花的乌木马车,穿梭于达官显贵之间。

“日间,他与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相聚在松鹤楼,雕梁画栋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暮色降临后,又常前往城西那处幽静雅致的别院,与一位身着锦绣罗裙的年轻女子共度良辰。那院落朱门紧闭,檐角悬挂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获取这些场景的灵影并非易事。我在深夜里攀上高高的围墙,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调试着手中的留影匣;又悄悄打点门房小厮,换来些许珍贵的时机。终于,在某个月色如水的夜晚,透过半掩的窗棂,我将他与那女子亲昵的画面尽数收录。留影匣泛起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屋内荒唐的景象,也刺痛了我的双眼。这般道貌岸然的行径,当真让人不齿,可这世间,又有多少看似光鲜的皮囊下,藏着这般令人作呕的腌臜事呢?

“庭院中的海棠又落了一瓣,轻轻跌在留影匣上,惊起我思绪涟漪。如今丈夫与妻子各执对方隐秘,恰似天平两端的砝码,暂时寻得微妙的平衡。可当我望着这已然摊开的棋局,心中忽生一念——为何不再往深处探寻?这纠葛岂止是简单的双人对峙,分明是个盘根错节的三角迷局。

“就这样,我将目光投向了那位辩法者事务所的年轻姑娘。初次见她,她身着月白软缎旗袍,发间斜簪一支珍珠步摇,盈盈浅笑间,温婉中透着股说不出的灵秀劲儿。她出身富贵,自幼饱读诗书,又在仙法名校修习多年,满心想着在仙法规矩界闯出一番天地。按理说,这样聪慧美丽的女子,本该光明磊落行走世间,可她却甘愿卷入他人的婚姻泥潭,妄图借攀附上位。

“我原以为,以手中掌握的线索稍加施压,便能轻易撬开她的防线。可跟踪多日,才惊觉这姑娘远非表面这般简单。她时而在藏书阁中查阅古籍,时而在街角茶铺与神秘人密谈,眉目间藏着的心事,似深潭迷雾,叫人捉摸不透。每到黄昏,她总会驻足在城楼上,望着夕阳余晖出神,那一刻的神情,竟带着几分不属于这尘世的寂寥。这看似清晰的局面,倒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越是探究,越觉迷雾重重。

“暮色像打翻的墨砚,渐渐浸染了南天元城的青瓦。我裹紧披风,远远缀在她身后。她踩着木屐,拐进一处蛛网垂檐的旧酒馆,檐下褪色的酒旗在风里无力地飘。昏黄烛火中,她与个缠着蓝布头巾的水手相对而坐,那人掌心布满老茧,腰间匕首泛着冷光,两人压低的交谈声被酒馆里的喧闹声绞碎。

“次日黄昏,晚钟惊起寒鸦,她又踏入城西那座爬满常春藤的教堂。彩绘玻璃滤下细碎光斑,她往红漆捐款箱投入一枚铜钱,火苗在黄铜烛台上轻轻摇晃。她静静坐着,素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既不祷告也不诵经,倒像是在等什么。直到月上中天,才匆匆往辩法者宅邸的方向而去。

“第三夜,海腥味混着细雨扑在脸上。她在腥臭的海鲜铺与个缺了大半牙齿的汉子对坐,那人说话时涎水顺着嘴角淌,她却神色淡然地搅动着碗里的鱼汤。待那人醉醺醺离去,她竟又折返教堂。这回我悄声跟进去,看着她将点燃的蜡烛轻轻搁在烛台上,暖光映得她侧脸柔和,却始终不见有人来赴约。

“雨丝渐密,她撑着油纸伞,身影拐进老城区深巷。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成暧昧的光斑,“暗香阁”的匾额下,她与个身着黑色软皮短打的女子相拥。那人臂上缠着刺青,肌肉线条在薄衫下若隐若现,两人的亲吻热烈而缠绵。忽然,她睁开眼,隔着雨帘与我对视,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什么都没说。待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混着雨水,消失在青石板的缝隙里。

雨丝裹着薄雾,将老城的青石板路浸得发亮。我踩着蜿蜒如肠的巷道紧跟上去,她藕荷色的裙裾在灰墙黛瓦间时隐时现,像只迷了路的蝴蝶。转过三道弯,穿过挂满藤萝的月洞门,她的身影突然消失在湿漉漉的巷口,只留下半只绣鞋踏碎的水洼泛着涟漪。

“我刚转过弯,膝盖就被人狠狠顶住,喉间泛起冰凉的刀锋。持刀的女子铁塔般立在眼前,玄色劲装下肌肉虬结,眉骨处狰狞的疤痕斜斜划过。她身后,那姑娘倚着斑驳的砖墙,纤白手指间夹着一炷燃到尽头的线香,青烟袅袅笼住她似笑非笑的眼。

阁下跟了三夜,所为何事?她指尖轻弹,香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只求说句话的功夫。我被压得喘不过气,喉间刀刃又深了几分。

说。

能否先容我起身?

不能。刀刃贴着皮肤擦出细微的痛意,像春日里柳絮拂过又突然刺入血肉。

我索性将丈夫的算计、夫人的绝望,连同那些藏在灵影玉简里的隐秘和盘托出。话音未落,她忽然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就这些?她歪着头打量我,可拍到了我在天香楼抚琴的模样?

只拍到你不愿示人的光景。

她朝持刀女子颔首:阿蛮,松手。待我狼狈起身,才看清那女子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刻着狰狞的饕餮纹。

这名字,劳烦替我查一查。她在宣纸上写下三个字,墨迹未干便被雨水晕开,莫说是我打听。说着掏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沉甸甸的灵晶压得掌心发烫。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着她无名指上暗红的守宫砂。她望着远处灯火阑珊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有些债,是要用命来偿的。风卷起她鬓边碎发,恍惚间我竟分不清,这柔弱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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