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
帷幔的另一边,
亲耳听到这一切的赵堰气急败坏。
说到底,他自己也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深知百姓生活之艰辛。
所以他体恤百姓、减免赋税,与民休养生息,一步步让大乾王朝兴盛起来。
而这小子居然拿大乾百姓的民生福祉当作争权夺利的工具。
虽有几分聪慧之心,却失了帝王应有的仁心。
本以为他能成为一代贤君,如今看来,是朕错看了他。
玩弄人心、弄权夺利,这样的行径或许短时间内能巩固皇权。
可视百姓之命为蝼蚁,将百姓福祉作为争权工具,如此行径怎能担当起治国安邦之重任?
朕在位多年,虽竭力维持各方平衡,却仍有诸多隐患。
本指望赵毅能拨乱反正,开创大乾新气象,未料他竟如此短视。
好在自己是假死,一切都还来得及!
反观帷幔的另外一边,
却是另外一番其乐融融。
众人皆是摩拳擦掌。
在赵毅的一番“忽悠”下,众人心情如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刚刚还因为被提及侵占民田之事而黑着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现在却又因那张大饼而眉开眼笑,活脱脱一群等着吃肉的饿狼。
“哈哈,殿下放心,咱这就去办,绝不含糊!”
王猛拍着胸脯,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自家未来满屋子的金银财宝。
“对对对,殿下高瞻远瞩,我等定当全力追随。”徐兴也跟着附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狡黠。
赵毅看着这群人的嘴脸,心里暗自冷笑,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就有劳诸位叔伯公了,我静候佳音。”
说罢,众人便七手八脚地抬起被李膘敲昏的皇后母子以及其他皇子倒霉蛋,带出养心殿。
众人鱼贯而出,养心殿外的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赵堰在帷幔后听着动静,气得直咬牙:“这小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而赵毅站在殿中,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知道,自己离那张龙椅又近了一步,但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赵毅往后退了一步,养心殿的朱漆大门被重新关上。
殿内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有殿内的火烛兀自欢快的跃动着,光影在墙壁上摇曳不定,诉说着刚刚的动魄惊人。
赵堰在帷幔后,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双手紧紧握拳,他实在按捺不住想要立刻站起来摊牌的冲动。
他想着大步跨出,扯下这碍事的帷幔,然后当着这混帐儿子的面痛斥他的所作所为。
可是,一想到他那深不可测的修为,赵堰的脚步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他深知这混帐儿子早已不似当年,修为说不定已经达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境界。
自己如今若是贸然现身,万一他恼羞成怒,以武力相向,他恐怕难以招架。
倘若真的动起手来,不仅无法阻止他,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他提前有所防备,日后再想谋划就更加困难了。
赵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透露出不甘与无奈,只能强忍着冲动,继续潜伏在帷幔之后,像一只等待时机的猎豹,虽然暂时按捺爪牙,但时刻准备着给予反击。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累了许久的赵毅此时在殿内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旁的龙案后方龙椅坐了下来。
看着满满当当堆砌在书案上的折子,俨然就是一座小山,赵毅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奏章,或关乎民生,或涉及朝堂,每一本都沉甸甸的,他随意拿起一本,翻开。
目光扫过那一行行字迹,心中却思绪万千。
这时,小德子递上了一杯茶。
“小德子,我吩咐你去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小德子赶忙躬身回道:“殿下,都已办妥。那几位大人的府邸周围,奴才都安排了人手盯着,一有动静,定会立刻来报。”
赵毅微微点头,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做得好。如今局势微妙,不容有失。”
他放下茶杯,目光又落回奏章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让你请的人……到了吗?”
小德子沉声道:“殿下放心,奴才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以陛下的名义传召他们进宫,约莫半柱香时辰后就会到了。”
“殿下……那没什么事,奴才先下去了。”
“站住!”
赵毅感觉得出来,小德子情绪不太对。
平时他喝七分烫的茶,今天都已经放凉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没……奴才哪能有什么话说。”
“你这猴崽子,打小就伺候本皇子,可以说是一起长起来的。你心里藏着什么话,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有什么话,赶紧说!”
赵毅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小德子身形微微一震,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开口道:“殿下,奴才只是担心你罢了。”
“那群大人都不是好惹的,你今天的承诺,虽暂时稳住了他们,可日后若无法兑现,他们定会狗急跳墙。”
“而且,殿下这般在养心殿行事,毕竟是大不敬之举,万一走漏风声,被朝中那些老臣知晓,奴才担心……”
小德子眉头紧皱,满脸忧虑。
赵毅轻轻拍了拍小德子的肩膀,“放心吧,我既已谋划夺嫡,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有你在旁,我亦多了几分助力。”
“等事成之后,爷郑重地赏你,把京城最大的戏园子买下来送你如何?”
“让你想听啥有啥,再给你找几个机灵的小厮丫鬟伺候着,你就可劲儿地享清福,如何?”
赵毅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中带着几分调侃。
小德子赶忙跪下,却又忍不住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殿下,奴才不要什么大园子……”
这下到轮到赵毅不解了,他皱起眉头问道。
“你不是最喜欢听戏吗?”
“奴才是喜欢听戏,但奴才觉得不配。如今苍生疾苦,百姓艰难,这天下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有了上顿没下顿,衣不蔽体……”
“奴才,小时候也是过这种日子,知道饿肚子的滋味,真是太苦了!”
“而这些高高在上的侯爷、爵爷、大将军,明明已经享受着荣华富贵,可还在拼命敛财,侵占民田,压榨百姓……”
“而殿下您……”
话到此处,小德子顿了顿,不忍再说下去。
而听到此话的赵毅倒是微微一怔,他凝视着小德子,缓缓说道:“小德子,无妨,你说下去。”
“殿下,百姓们一年的吃穿就指着几块田里的收成,那些个权贵们把田抢走了,百姓可咋活啊?”
“奴才,只盼着殿下要是以后当了皇上,得把这些坏蛋都治了,让百姓能有口饭吃,有件衣穿……”
赵毅此时是满眼赞叹,他没想到这小德子竟有这般觉悟,当下打趣道:“哟,你这小脑袋瓜,啥时候装了这么多大道理?本王还以为你就惦记着听戏呢!”
小德子挠挠头,嘿嘿一笑:“殿下,奴才虽没什么大本事,可这眼睛耳朵没闲着,天天看着百姓苦,心里也不好受。就盼着殿下能成个好皇上,让大乾国的天都亮堂亮堂。”
赵毅欣慰的扶起小德子:“你这猴崽子,这一番话,可比那戏文里唱的都中听。”
“你放心吧,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时局动荡,我还要靠这些人扶我坐稳龙椅。
“待我登基把朝局稳定下来,再腾出手慢慢收拾这些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我还太弱了。”
小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殿下,奴才担心在此之前,他们会暗中勾结,变本加厉。殿下虽聪慧过人,但他们人多势众,又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啊。”
赵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说道:“哼,他们若想玩那暗中勾结的把戏,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说到这里。
赵毅停了下来。
这在小德子若有所思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养心殿朱漆大门之外,几道声音传来。
“臣,内阁大学士李嵩,叩见陛下。”
“臣,翰林院学士张启,叩见陛下。”
“臣,御史中丞王肃,叩见陛下。”
“臣等应召,特来觐见陛下。”
听到三道熟悉的声音,帷幔后的赵堰微微一震:朕不曾召见他们,他们怎么来了?
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是了,刚刚这个小太监不是说已经按照吩咐去请人来了,原来就是请他们三人。
这小子竟敢假传朕的旨意,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可这三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恪守礼制。
平时对朕都是一板一眼,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朕有时若有一点逾矩,他们就是引经据典地絮叨半天。
那脑袋瓜就像被石头缝里蹦出的倔驴顶着,只认死理儿,油盐不进。
这次,这小子可算是踢在铁板上了。
赵堰挑了挑眉,看向紧闭的朱漆大门,面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神色,仿佛等着看一出好戏。
反观养心殿下,朱漆大门外。
李嵩、张启、王肃拱手弯腰,等待殿内回应,只是神色之中各有忐忑。
陛下深夜突然召见,且未说明事由,实在蹊跷。
李嵩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近日朝堂局势波谲云诡,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而身为九皇子赵毅师傅的张启,此次深夜被召见,他第一反应便是赵毅这小子怕是捅了什么大篓子。
以至于陛下要在这深更半夜兴师问罪。
到这一看,还有其他两位大臣在,心里也就稍稍松了口气。
或许事情并非如他起初所担忧的那般。
可他心中的疑惑却丝毫未减,这深更半夜,陛下究竟所为何事召集他们前来?
若说是商议朝政大事。
为何又如此仓促且秘而不宣?
而此时的王肃则依旧神色冷峻。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殿门。
他作为御史中丞,向来不偏不倚。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谁,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触犯律条、危害社稷,都不应被姑息纵容。
所以此时的他,倒是淡定的很。
寂静的深夜,一片瘆人的黑。
只有养心殿的灯火在暗夜中摇曳,映出斑驳的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
正当此时。
朱红色的殿门“吱呀”一声慢慢拉开了。
门开后,
小德子迎了上去行礼道:“奴才,见过李大人、王大人、张师傅。”
说完,小德子侧过身伸手虚引,请几位大人走进殿来。
张启这时是一脸疑惑:这不是九皇子的贴身小太监麽,他怎会在此处迎候?难道今夜之事真与赵毅脱不了干系?
虽心中疑窦丛生,但他也只能暂且按下,随着李嵩与王肃一同踏入养心殿。
可此时的他们并没有见到皇上的身影。
目光搜寻一圈后,最终看向摆满了折子的龙书案。
几人慢慢走近后,拱手行礼:“微臣等给陛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