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巍峨的城墙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嬴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步入城门。
宫殿内,早已张灯结彩,准备迎接这位年轻的秦王。
吕不韦身着华服,立于宫门前,脸上堆满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臣恭迎陛下!”吕不韦躬身行礼,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嬴政微微颔首,径直走入宫内。他明白,这场冠礼,不仅仅是仪式,更是他与吕不韦之间的一场无声的较量。
冠礼大典在宗庙隆重举行。
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年迈的宗正为嬴政加冠,高声宣读着祝词。
嬴政身着黑色冕服,神色庄重,接受着来自祖先的祝福。
礼成之后,嬴政端坐于王座之上,接受百官朝贺。他目光扫过殿下众人,最终落在了吕不韦身上。
“太傅,嫪毐之乱已平,余党皆已伏诛。”嬴政的声音平静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吕不韦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英明,嫪毐之乱乃乱臣贼子所为,如今乱党伏诛,实乃社稷之福。”
“太后深受嫪毐蛊惑,朕已下令将其移居萯阳宫,以示惩戒。”嬴政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吕不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陛下圣明。”他低声道。
嬴政随即看向王翦,“将军此次平叛有功,朕心甚慰。”
王翦连忙跪拜,“臣不敢居功,皆赖陛下神武。”
嬴政又对王绾道:“长史拟旨,将嫪毐及其党羽夷三族,并将此诏书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臣遵旨。”王绾领命而去。
嬴政目光再次落回吕不韦身上,嘴角微微勾起。“太傅,”他缓缓开口,“如今朕已亲政……”
冠礼的最后一项仪式,由吕不韦为嬴政加冠。
他稳稳地将象征着王权的冠冕戴在嬴政头上,深深一躬,“陛下,臣自请去‘仲父’名号,还政于君。”殿内一时寂静,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年轻的秦王身上。
嬴政神色不变,接受了这迟来的还政。
礼毕,王绾捧着早已拟好的诏书,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幼承大统,赖太傅辅佐,今已加冠,亲理朝政。特颁此诏,以示天下……”诏书中,嬴政封赏了平叛有功之臣,王翦被封为上将军,蒙恬升为裨将军,其余将士也各有封赏。
诏书最后,嬴政正式宣布亲政。
回到咸阳后,嬴政没有丝毫耽搁,立即召集吕不韦和行法大臣在东偏殿举行小朝会。
殿内气氛凝重,嫪毐之乱的阴霾还未散去。
“诸位爱卿,”嬴政坐在王座上,目光扫过众人,“嫪毐之乱虽已平定,但其党羽众多,如何处置,还需商议。”
吕不韦率先开口:“陛下,嫪毐罪大恶极,其党羽也难辞其咎,当依法严惩,以儆效尤。”
“文信侯所言极是,”昌文君嬴贲附和道,“嫪毐叛乱,罪不容诛,其党羽也应一并处置。”
嬴政微微点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铁面老廷尉。“廷尉大人有何高见?”
老廷尉缓缓起身,拱手道:“陛下,嫪毐之乱,性质恶劣,然国有法度,当依法问罪。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吕不韦身上,“乱党众多,牵连甚广,若尽皆依法处置……”
吕不韦眉头微皱,“廷尉大人之意是?”
老廷尉直视吕不韦,一字一句道:“老臣想问,是依法问罪,还是……法外开恩?”
殿内一片哗然,朝臣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蔡泽轻咳一声,出列道:“廷尉大人所言甚是,嫪毐党羽众多,牵连甚广,若尽皆依法处置,恐动摇国本。”
昌文君嬴贲也附和道:“是啊,陛下,如今初登大宝,当以安稳社稷为重。”
吕不韦面色不变,缓缓说道:“国有法度,自当依法行事。然则,特殊情况亦需妥善处置,不可一概而论。”
老廷尉闻言,面色一沉,“文信侯此言差矣!法者,天子所出,万民所仰,岂能因人而异?若今日为嫪毐破例,明日又当为谁破例?长此以往,国法何在?纲纪何在?”
“廷尉大人此言过激,”吕不韦语气渐冷,“太后亦牵涉其中,难道也要依法处置不成?”
嬴政一直静静听着,此时终于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法者,天下之准绳,朕亦不能例外。太后之事,自有其法,不可混为一谈。嫪毐一案,当由行法台署依法定罪,不得徇私枉法!”
他目光如炬,扫视众人,“廷尉、国正监、内侍、少府、宗伯、卫尉,六臣合署勘审嫪毐案,三日后呈上定罪决刑书!”
众人皆凛,不敢再言。吕不韦深深看了嬴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三日后,行法六署将嫪毐案的定罪决刑书呈上御案,嬴政翻阅着厚厚的案卷,上面详细记录了嫪毐及其党羽的罪行,以及相应的律法条文。
他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嫪毐及其党羽,罪当车裂,夷三族……”嬴政拿起御笔,朱砂点点,落于卷末。
“准奏。”
赵高躬身接过案卷,缓缓退下,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可闻。
吕不韦看着嬴政,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最终沉默。
秋刑,渭水草滩。
阴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嫪毐及其党羽被押赴刑场,在凄厉的喊叫声中,车裂之刑执行,围观百姓无不噤若寒蝉。
此后,嬴政颁布《告朝野臣民书》,历数嫪毐罪行,安抚百姓,重申法度,新政初立的威严如山岳般厚重,压在每个秦国人的心头。
夜深人静,章台宫内灯火通明。
老廷尉与国正监悄然步入嬴政寝殿。
“陛下,”老廷尉躬身行礼,声音低沉,“嫪毐两子,已伏诛。”嬴政放下手中竹简,目光锐利,“如何处置的?”国正监上前一步,禀报道:“依律溺杀,尸身已投入渭水。”嬴政点点头,未置可否。
国正监略一犹豫,继续说道:“另有一事,关于…流言……”他顿了顿,“宫中内侍,因嫪毐两子年幼,心生不忍,故而……私下议论,言辞颇有不敬。”嬴政沉默片刻,殿内空气仿佛凝固,老廷尉与国正监大气也不敢出。
“朕知道了。”嬴政语气平静,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深邃的夜空,缓缓开口:“廷尉。”老廷尉连忙应声,“臣在。”嬴政背对着二人,声音低沉而坚定:“依律,当如何?”
“依律,当诛。”老廷尉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却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嬴政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朕知道。但他们只是些内侍,人微言轻,不足为虑。”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况且,嫪毐两子……朕虽未曾见过,但终究是骨肉至亲。若非嫪毐叛乱,他们也当平安长大。如今,他们已为其父所累,丧命于此,朕……心中亦有不忍。”他深吸一口气,“此事,到此为止。未曾参与叛乱,只因流言而妄议者,不必追究。”
老廷尉和国正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老廷尉沉吟片刻,再次躬身道:“陛下仁慈。然,臣还有一事禀报,关乎嫪毐之乱的起因……”嬴政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老廷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嫪毐入宫,实由吕不韦一手安排。臣查得,当年嫪毐以“异人”身份入宫,便是吕不韦向太后举荐。
彼时,吕不韦权倾朝野,太后对其言听计从……”
“其二,”老廷尉继续说道,“嫪毐能接近太后,亦是吕不韦暗中授意。臣查得,吕不韦曾多次以太后身体抱恙为由,安排嫪毐入宫侍奉,这才有了后来的……”他略微停顿,似有不忍再说下去,最终还是咬牙道,“……嫪毐乱政。”
“其三,嫪毐得以封侯拜相,亦与吕不韦脱不了干系。嫪毐虽无甚才干,却凭借吕不韦的扶持,步步高升,最终权倾朝野,甚至敢于……”老廷尉说到此处,声音竟有些颤抖,“…甚至敢于谋逆犯上!”
嬴政听闻此言,目光茫然,愣怔良久,一颗泪珠悄然滑落……
嬴政身形微微晃动,仿佛一尊玉雕即将崩裂。
他扶着案几,指节泛白,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吕不韦……”一颗泪珠悄然滑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碎裂成无数晶莹的碎片。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老廷尉和国正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他们从未见过嬴政如此失态,往日的沉稳、果决,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脆弱。
嬴政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侍立一旁的赵高身上。
赵高垂首敛目,感受到帝王的目光,身体微微一颤。
“赵高,”嬴政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这世间……可还有朕能信之人?”
赵高心头一凛,这个问题太过沉重,他不敢轻易作答。
他跟随嬴政多年,深知帝王的心思,此刻的嬴政,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慰藉。
“陛下,”赵高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开口,“忠臣良将,皆为陛下效力。嫪毐之流,终究只是少数……”
“少数?”嬴政苦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自嘲,“嫪毐是少数,那吕不韦呢?他可是朕的仲父,是朕的……老师啊!”他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情绪激动,“朕待他不薄,他为何要如此待朕?”
赵高不敢言语,只是静静地跟在嬴政身后。殿内气氛压抑,仿佛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嬴政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再次落在赵高身上,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赵高,”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丝探究,“你跟随朕多年,你告诉朕……你忠于朕吗?”
赵高心头一震,连忙跪倒在地,“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嬴政凝视着赵高,目光深邃,让人捉摸不透。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扶起赵高,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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