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淳于越扶着老奉常从另一侧过来,儒家博士的广袖沾了雪,声音里带着急切:长公子,明日早朝,老臣愿为你陈说《春秋》立嫡大义——
淳于博士。扶苏截住他的话,指尖轻轻按在老人手背,父亲要的不是大义,是看谁担得起大义。他想起天幕里那个五岁的自己,跪接太子印时虽颤着指节,却始终没让玉印落地。
如今这副担子更沉,他得先学会把脊梁骨挺得比当年更直。
咸阳宫的暮鼓敲过三通时,嬴政还在偏殿翻着今日各公子的奏疏。
将闾的《论储君德政》引了七处《诗》《书》,却漏了《秦律》里有功者显荣的根本;公子高的《周官考》考据精当,可字里行间总带着股克己复礼的迂腐;胡亥的《秦律简说》倒有趣,把盗牛者罚写成盗糖者罚,倒像是跟着庖厨学的。
他放下竹简,目光落在案头新送的少府奏报上。
奏报里列着可充太子属官的人选:太学博士、郎官、谒者,甚至还有墨家的矩子弟子。
烛火忽明忽暗,照得太子属官四个字在竹简上跳动,像团未燃尽的炭。
中车府令。他抬声唤道。
赵高捧着铜灯上前,灯影里眉尾微挑:陛下有何吩咐?
明日让少府卿进殿。嬴政指节叩了叩少府奏报,储君要磨,属官也要选。他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忽然想起天幕里那个跪接印绶的小公子,雪色映着他的脸,像块未雕的玉。
而此刻,玉要见刀了——得先给这玉配个称手的刻刀。
殿外的雪仍在飘,将宫瓦上的秦字瓦当裹成素白。
前些日子,天幕出现了双幕奇景,咸阳城的百姓们都说是祥瑞之兆,宫里最底层的谒者也都传言,这意味着太子身边的位置,那可是能让人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咸阳宫,铜漏刚滴完第七刻,少府卿公孙秩坐着车就到了章台宫阶下。
他怀里抱着一摞竹简,袖口还沾着昨晚批文件留下的墨渍。从昨天嬴政把他叫进殿,“太子属官”这四个字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压得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赵高掀开门帘通报:
“陛下,少府卿到了。”
嬴政正拿着笔批改军报,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
“让他进来。”
公孙秩跪着走到丹墀下,脑袋都快碰到地上了,说:
“我奉您的命令,一夜没睡地考察人选。现在有个中书谒者丞章邯,二十八岁,出身将门,跟着王贲将军平过魏,办事认真,对法律和军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嬴政放下笔,手指敲了敲桌子:
“带他来见。
储君的属官,要的是能打磨玉石的刀,不是用来装饰的花。”
章邯被带进来,黑色的衣服虽然是新的,但衣角还有没洗干净的泥。
他跪在地上,声音很响亮:
“我是章邯,拜见陛下。”
嬴政问:
“中书谒者丞,你一天能批多少文件?”
章邯回答:
“回陛下,我负责宫里的传达,一天平均能批一百二十份文件,重要的文件必须当晚就递上去。”
嬴政又问:
“要是太子要查蒙恬打匈奴的粮道,你多久能把以前的档案准备好?”
章邯说:
“三天内就能送过去,我整理过近三年边军的报告,按郡县和粮食种类分册整理好了。”
嬴政眼睛亮了一下。
他想起十年前东巡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小官,袖口有墨,眼里有光,就像一块淬过火的铁。
嬴政挥了挥手说:
“从明天起,你就是太子中庶子。
退下吧。”
章邯走出殿门,公孙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嬴政坐在那里,想着太子以后需要有能力的属官帮忙,就决定让扶苏去少府府库挑些东西,也好为以后办事积累点人脉。他看着公孙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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