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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客栈客房里,炭盆烧得噼里啪啦响,但还是暖不热扶苏后背湿透的冷汗。
他脱了粗布短衣服,露出瘦瘦的脊背,右耳后面的伤口还在流血,蒙恬正用刘医给的金疮药仔细地抹着。
章邯站在窗边,把厚棉帘子掀开一条缝。
章邯说:
“殿下,县令和赵屠夫、刘医都到了。”
章邯放下帘子,青铜灯盏的光在他腰间的佩剑上晃了一下。
扶苏穿上外衣,伤口被布料蹭得疼,可他好像没感觉一样,直接走到外间。
八仙桌旁挤着三个人。
县令穿着半旧的黑官服,手指不停地绞着腰间的玉牌,脑门上直冒细汗。
赵屠夫抓着粗瓷茶碗,手腕上还有没洗干净的猪毛,他虎背熊腰地往椅子上一靠,椅子吱呀吱呀直响。
刘医最斯文,青布衫洗得发白,正用指甲盖抠着桌角的虫蛀洞,眼睛却偷偷地往扶苏脸上看。
扶苏说:
“都坐近点。”
扶苏拉过一条长凳,自己先坐下。
扶苏又说:
“昨夜山洞遇袭的事,你们都听说了?”
县令一下子挺直腰,玉牌“当啷”一声撞在桌沿上。
县令说:
“我该死!
竟不知道这穷地方藏着刺客……”
赵屠夫把茶碗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来,湿了半块桌布。
赵屠夫说:
“藏刺客的不是这穷地方。
是张叔那老东西!
他仗着给县上送山货,平时没少欺负咱们村里人。
上次我家小子捡了他半筐核桃,他非说是偷的,闹到里正那儿,硬要我们赔三贯钱。
我在军队里当伍长的时候,三贯钱能买十石粟米呢!”
刘医推了推歪了的木簪,接着说:
刘医说:
“赵大哥说得对。
前几天我去看寡妇好,她孙子出疹子,我给开了两副苦参汤。
张叔可好,第二天就扛着个麻袋来,说‘刘医开的药贵,我替着送’。
可那麻袋里哪是什么药材?
我瞅见几包防风、白芷,都是治风寒的,寡妇好家又没病人……”
刘医停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
刘医又说:
“再说他送药时那模样,跟做贼似的,脚底板沾了泥都不敢蹭,生怕留下痕迹。”
扶苏手指轻轻敲着桌沿。昨夜在山洞里,刺客喊的“楚地旧部”还在他耳边响,张叔这名字突然就和李大妈汤里的冰碴子、项羽眼里的恨意连起来了。
他抬头看着赵屠夫。
扶苏说:
“赵大哥,能帮个忙不?”
赵屠夫拍着胸脯,把茶碗都震得跳了一下。
赵屠夫说:
“帮!
只要能拆穿那老东西的鬼把戏,让我学母狗叫都行!”
扶苏嘴角笑了一下。
扶苏说:
“不用学母狗叫。
你去村里散布消息,就说官府已经查清楚张叔勾结盗匪,明天要押他去郡里问罪。”
大家都一愣。章邯最先反应过来,轻轻笑了一声。
章邯说:
“这是引蛇出洞。”
扶苏点点头。
扶苏说:
“没错。
要是张叔没毛病,自然不会动;要是他真有后手,肯定着急去报信。”
第二天卯时三刻,张叔那边果然有动静了。
赵屠夫在晒谷场扯着嗓子喊“官府要抓人”的时候,扶苏正蹲在村口。
扶苏说:
“章邯,带两个人跟着。
别跟太近,记清楚路。”
等章邯的身影看不见了,扶苏对蒙恬说。
扶苏说:
“去把王离的斥候调过来,守住村北隘口。”
扶苏又拿出一块玉珏。
扶苏说:
“拿着这个去找县令,让他盖官印,调二十个乡兵,藏在村东破庙。”
蒙恬接过玉珏,看了一眼扶苏头发上的麻绳。昨夜逃跑时冠带断了,扶苏随手揪了根麻绳扎头发,倒比金冠更有一股狠劲。
蒙恬说:
“殿下,我要留下不……”
扶苏打断他。
扶苏说:
“先去。
我去会会寡妇好。”
扶苏到了寡妇好家,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小孙子的笑声。
小孙子说:
“阿婆,是刘爷爷又来送糖吗?”
扶苏弯腰进了门,看见寡妇好坐在草席上补衣服,小孙子趴在她腿上玩木剑。
扶苏说:
“是来问张叔送药的事儿。”
寡妇好手一抖,针戳进了手指肚。
她赶紧把伤口按在围裙上,抬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寡妇好说:
“公子,我就是个寡妇,哪懂那些……”
扶苏蹲下,和小孙子脸对脸,小孩手里的木剑一下子掉在地上。
扶苏说:
“阿婆,那些药不是给您孙子的,对吧?
您说张叔送药时慌里慌张,是因为他不是送药,是藏东西。”
寡妇好嘴唇直哆嗦。
她看了看小孙子,又看了看扶苏腰间的秦剑,最后咬着牙说。
寡妇好说:
“上月十五夜里,张叔敲我家门,说‘帮我藏点东西,事后给你五贯钱’。
我不肯,他就说‘你男人当年修阿房宫摔死,官府给的抚恤银,可是我替你去领的’……”
寡妇好抹了把眼泪。
寡妇好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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