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天牢。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老鼠吱吱的叫声在阴暗的角落里回荡。扶苏,这位昔日锦衣玉食的长公子,此刻却穿着粗布囚衣,头发凌乱,面色苍白。
“周朝分封制,诸侯林立,各霸一方,看似美好?”赵一鸣的声音打破了牢房的沉寂。她站在牢房中间,背对着微弱的光线,看不清表情。
扶苏抬起头,眼神复杂:“难道不好吗?六国故地,百姓思念故主,若能让他们回去……”
“回去,然后呢?重燃战火?”赵一鸣嗤笑一声,拿起一块地上的碎石,在地上划拉几下,画出一个简陋的地图。“周天子分封诸侯,看似天下太平,实则各自为政。诸侯拥兵自重,互相攻伐,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你所谓的思念故主,不过是少数贵族的痴心妄想,大部分百姓只想活下去!”
扶苏沉默了,他想起史书上记载的那些诸侯争霸的惨烈场面,血流成河,饿殍遍野。
赵一鸣继续说道:“商朝奴隶制,更是血腥残暴。奴隶如牛马,随意买卖,生死不由己。活人殉葬,更是惨绝人寰。长公子,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没读到过吗?”
扶苏脸色更加难看,嘴唇有些颤抖:“自是读过,只是……”
“只是觉得周武王推翻商纣王,是顺应天命,拯救苍生?”赵一鸣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那为何周武王不直接废除奴隶制?为何不禁止活人殉葬?是他没能力吗?还是他不想?”
扶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周武王是不想。”赵一鸣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奴隶制和分封制一样,都是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工具。那些被分封的诸侯,哪个不是奴隶主?哪个不是靠着压榨百姓来维持自己的统治?”
她走到扶苏面前,语气带着一丝蛊惑:“你知道商纣王吗?史书上把他描绘成一个暴君,荒淫无道,残暴不仁。可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写的历史?是周朝人!是胜利者!商纣王,或者说帝辛,他重用奴隶出身的人才,打破贵族垄断,开疆拓土,南征北战。他想改变这个世界,一个属于贵族的世界!”
扶苏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你说什么?”
赵一鸣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周武王没有做到的事情,商纣王一直在努力。只是他失败了,所以他成了暴君。”
她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陶俑碎片,那是修建皇陵时留下的残次品。“长公子,你主张分封,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些六国贵族?为了百姓的安稳?还是为了…博一个仁义之名?”
扶苏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我……”
“为天下苍生?别逗了。”赵一鸣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扶苏,是秦国的长公子,未来的皇帝。你的屁股,必须坐在秦国这边。你所做的一切,都必须为了秦国的利益。为了博一个虚名,就置秦国的根基于不顾,愚蠢至极!”
扶苏紧紧咬着牙,眼神挣扎。
“你想过吗?如果真的让六国贵族回到故地,他们会做什么?他们会感恩戴德,辅佐你治理天下?还是会重拾旧梦,割据称雄,再次燃起战火?到时候,死的可就不仅仅是几个贵族,而是千千万万的百姓!”赵一鸣的声音越来越严厉,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扶苏的心里。
她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停下脚步:“长公子,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秦国的长公子扶苏,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圣人。你的目标,是巩固秦国的统治,而不是为了别人的称赞,断送秦国的前程!”
章台宫外。
嬴政的车辇停稳。
“陛下,到了。”蒙毅的声音传来。
嬴政撩开车帘,下了车辇,抬头望去。章台宫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蒙毅跟在身后,轻声道:“陛下,今日早朝后,积压的竹简怕是又要堆满整个案牍了。”
嬴政轻笑一声,拂袖走入宫门,脚步不停:“由他们堆着,朕还怕没事情做?这天下事,桩桩件件,都得朕亲自过问才放心。”
蒙毅快走几步,跟上嬴政,压低声音:“陛下,那些儒生又开始聒噪了,说您劳民伤财,大兴土木,修这咸阳宫,是穷兵黩武。”
嬴政停下脚步,回头,眯起眼睛看向远方,那是咸阳宫的方向。
“咸阳宫……”嬴政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朕就是要让这咸阳宫,成为天下最雄伟的宫殿!朕要让后世之人,提到咸阳宫,便知朕的功绩!至于那些儒生……”嬴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由他们去说!朕要做的事情,岂是他们这些只会之乎者也的家伙能理解的?”
“陛下圣明。”蒙毅恭敬道。他太了解这位陛下了,世人的评价,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万里江山,是那无人能及的功业。
嬴政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朕要做的事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区区薄名,朕不在乎!”
章台宫内。
嬴政坐在案前,批阅着堆积如山的竹简。
蒙毅站在一旁,低声汇报着各地的奏报。
“……关东连日暴雨,多地发生洪涝,百姓流离失所……”
嬴政眉头紧锁,手中的朱笔重重地落在竹简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赈灾粮发放下去没有?”
“已经下令各地官府开仓放粮,但……杯水车薪。”
嬴政沉默片刻,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蒙毅躬身退下。
嬴政继续埋头于竹简之中,直到深夜。
突然,章台宫内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震得整个宫殿都颤了三颤。
“废物!都是废物!一群酒囊饭袋!”
宫女太监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御医们提着药箱,战战兢兢地走进宫殿,又一个个面色惨白地退了出来。
早朝。
冯劫出列,拱手道:“陛下,关东水灾严重,百姓苦不堪言,请陛下恩准,拨款赈灾!”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冯劫,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朕知道了。”嬴政淡淡道,“户部尚书何在?”
“臣在!”一个头发花白的官员连忙出列。
“拨款赈灾,不得有误!”
“臣遵旨!”户部尚书连忙应道。
郑国也站了出来,恭敬道:“陛下,黄河连年泛滥,为祸百姓,臣愿前往治理黄河水患!”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捋须道:“好!朕封你为治水大夫,即刻动身,前往黄河,务必根治水患!”
“臣领旨!”郑国激动地跪倒在地。
淳于越缓缓走出队列,须发皆白,神情肃穆。“陛下,老臣斗胆进谏,恳请陛下废除焚书令,恢复儒学经典,广施仁政,以安天下民心!”
李斯闻言,立刻站出来反驳:“淳于越!你休要妖言惑众!焚书是为了统一思想,坑儒是为了铲除异端!法家治国,才是正道!”
“李斯!你这是歪理邪说!法家严刑峻法,只会激起民怨!”淳于越大声呵斥。
“儒家迂腐不堪,只会空谈仁义道德,误国误民!”李斯毫不示弱。
两人在朝堂之上,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嬴政坐在龙椅之上,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争论持续了很久,最终,嬴政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停下。
“够了。”嬴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嬴政的裁决。
嬴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淳于越身上,淡淡道:“朕知道你们对朕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说朕是暴君,说朕劳民伤财,说朕倒行逆施……”
嬴政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但朕不在乎。朕要做的事情,是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永远无法理解的。”
“朕不是什么千古圣君,也不是什么旷世明主。朕只是一个想要完成自己理想的普通人罢了。”嬴政站起身,走到台阶边缘,俯视着群臣,“至于暴君之名……朕背负了又如何?”
嬴政拂袖而去。
...
咸阳宫,庄严肃穆。
嬴政端坐在龙椅之上,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殿下文武百官。今天的朝堂气氛,格外凝重。
“陛下,臣以为,分封制乃是治国之根本!”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出来,正是儒家学派的代表人物,淳于越。他拱手作揖,声音洪亮,“效仿先贤之道,方能国泰民安,长治久安啊!”
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先贤之道?淳于大学士说的,可是周武王姬发?”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颇为自得:“武王伐纣,吊民伐罪,乃是圣君之典范!”
“圣君?”嬴政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嘲讽,“灭商之后,大肆屠杀商朝贵族,这就是你口中的圣君?用活人殉葬,成百上千的奴隶陪葬,这也是圣君所为?嗯?”
淳于越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道:“这……这乃是周礼,是古之定制!”
“古之定制?”嬴政冷哼一声,“那寡人问你,周朝如今何在?早就灰飞烟灭了吧!寡人灭六国,可曾屠戮一城的百姓?可曾滥杀无辜的贵族?寡人废除奴隶制,让黔首百姓都能挺直腰杆做人,这难道不是功德一件?寡人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修建兵马俑,保卫大秦江山永固,这难道不是利在千秋的大事?”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猎猎作响:“尔等口口声声周礼,周礼亡了!寡人要开创的是前所未有的时代,要建立的是万世不易的基业!寡人要让大秦的旗帜,插遍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
李斯闻言,立刻跪倒在地,高呼:“陛下圣明!陛下乃万世圣君!”
殿下群臣见状,也纷纷跪拜,齐声高呼:“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政环顾四周,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太史令何在?将今日寡人所言,一字不落地记录在册,传之后世,让他们评判寡人的功过是非!”
“喏!”太史令战战兢兢地应道,手中的竹简都有些颤抖。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
嬴政脸色一沉,循声望去,只见胡亥正一脸谄媚地走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嬴政怒喝一声,“蒙毅!你是怎么管教手下的?!”
蒙毅连忙跪下,磕头道:“臣失职!请陛下恕罪!”
嬴政的目光又转向赵高,眼神冰冷:“还有你!赵高!你是怎么当差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赵高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将十二公子带回去!”
“哼!”嬴政怒视着胡亥,“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胡亥被吓得一哆嗦,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看向赵高,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赵高连忙凑到胡亥耳边,低声道:“十二公子,还不快向陛下认个错,求陛下原谅?”
胡亥连忙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擅自闯入朝堂,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嬴政看着胡亥这副窝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踹了过去:“滚!没用的东西!”
胡亥被踹倒在地,哭得更厉害了,但他不敢反抗,只能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灰溜溜地跑出了大殿。赵高也连忙跟了上去,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嬴政看着胡亥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一群废物!”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转过身,重新坐回龙椅之上。
蒙毅悄悄抬头,看到嬴政紧紧攥着龙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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