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凝视着血泊中的叶轻眉。
昔日，他是宫中最卑微的太监。
人人视他如尘埃，可以随意践踏。
只有她，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子，笑着对他说。
“小萍萍，你也是人啊。”
她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人。
一个有尊严，有思想，活生生的人。
这份尊重，他从未在别处得到。
这份温暖，是他阴冷生命里唯一的光。
现在。
光熄灭了。
小姐死了。
被这些阴沟里的蛆虫害死了。
陈萍萍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轮椅扶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惨白。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
不是悲伤。
是恨。
是足以焚烧整个天地的滔天恨意。
他眼中的世界，瞬间被血色覆盖。
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温暖瞬间，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痛。
深入骨髓的痛。
然后是极致的冷。
他要让整个皇城，为小姐陪葬。
他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来人。”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森寒。
“将小姐……好生安葬。”
“就在这太平别院。”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要让这里，成为所有参与者的坟墓。”
血债，必须血偿。
整个皇城。
当血流成河。
……
时间在沉重的血腥味中悄然流逝。
夜色渐褪。
熹微的晨光，艰难地刺破弥漫的阴霾。
京都郊外，一处隐蔽的角落。
五竹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正在熟睡，对周遭的杀戮与悲伤一无所知。
他黑布蒙着的双眼，看不见这世间的色彩，却能感知到生命的脆弱。
范建的身影匆匆赶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与焦急。
他怀中，同样抱着一个婴儿。
“五竹先生。”
范建的声音低沉。
“用我的孩子，换下他。”
这是唯一的办法。
保住叶轻眉唯一的血脉。
五竹没有犹豫。
他将怀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递给范建。
范建接过，动作同样轻柔，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这是小姐的孩子。
范闲。
范建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交到了五竹手中。
一个无声的交换。
一个沉重的托付。
“以后，范闲就由我抚养。”
范建看着怀中的婴儿，眼神复杂。
“我会视他如己出。”
五竹点了点头。
他相信范建。
然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太平别院里，不止一个婴儿。
还有一个。
小姐的另一个孩子。
那个一出生就引动异象，被系统选中的孩子。
李长生。
他还在太平别院。
那个修罗场。
五竹的身形骤然绷紧。
杀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他要回去。
杀回去。
把那个孩子带出来。
“还有一个。”
五竹的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要回去。”
范建却拦住了他。
“不用。”
范建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没事。”
五竹蒙着黑布的双眼，似乎“看”向范建。
“有人……带走了他。”
范建的声音低了几分。
“是长公主，李云睿。”
李云睿。
那个心思深沉，野心勃勃的女人。
五竹周身的杀气缓缓收敛。
虽然他不信任李云睿。
那个女人，太过复杂，太过危险。
但至少，孩子还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比落入那些仇敌手中，好上千倍万倍。
五竹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小姐的孩子，都还活着。
这就够了。
两人沉默地站立着。
晨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也吹不散他们心中的悲伤与阴霾。
“小姐的死……”
范建的声音艰涩。
“到底是谁？”
五竹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京都的方向。
范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
“这背后……”
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会不会是……陛下？”
这个猜测，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不敢深想。
叶轻眉是庆帝的女人。
她还为他生下了孩子。
庆帝当真，就那么狠心。
为了权力，为了掌控，就能牺牲掉她？
他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不简单。
庆帝的态度，太模糊了。
太平别院遇袭，至今为止，那位九五之尊，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雷霆震怒。
这本身就不正常。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
范建只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真的是庆帝……
那这个局，未免太可怕了。
五竹依旧沉默。
但范建能感觉到，他周遭的空气，似乎更冷了。
“京城，该洗牌了。”
范建喃喃自语。
小姐的死，不会就这么算了。
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
时间继续流逝。
叶轻眉在太平别院遇刺身亡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各种猜测，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但很快，所有声音都被另一种更可怕的动静所淹没。
陈萍萍，这位鉴查院的院长，彻底暴走了。
自叶轻眉死后，他仿佛化身为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鉴查院这台恐怖的机器，在他的意志下，开始疯狂运转。
黑骑四出。
密探潜行。
整个京都，都笼罩在鉴查院的阴影之下。
一场血腥的清洗，开始了。
陈萍萍的目标明确得可怕。
所有与刺杀叶轻眉有关联的势力。
所有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一个都跑不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后一脉。
那些曾经依附皇后，在叶轻眉崛起后感到威胁的旧贵族。
那些暗中串联，试图将叶轻眉置于死地的大小官员。
抓捕。
审讯。
处决。
鉴查院的手段，雷霆万钧，残酷无情。
没有怜悯。
没有妥协。
只有冰冷的杀戮。
一时间，京都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血腥味，弥漫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皇后一脉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
党羽被屠戮一空。
所有曾经联合起来，对叶轻眉下手的势力，都在陈萍萍的疯狂报复下，被彻底铲除。
至于皇后本人。
她被剥夺了所有权力。
幽禁在深宫之中。
形同废人。
这场由陈萍萍主导的大清洗，震慑了所有人。
人们终于意识到。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阴沉男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为了叶轻眉，真的敢让整个京都血流成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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