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冷寂。
皇后蜷缩在冰冷的硬榻上,身上是粗糙的布衣。
针脚粗劣,磨得她肌肤生疼。
这与昔日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日子,恍若隔世。
殿外,寒风呼啸,卷起几片枯叶,拍打在紧闭的窗棂上。
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还有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那是从宫外飘来的。
是陈萍萍清洗京都留下的味道。
她的家族,她的依仗,她的一切,都在那场清洗中,化为乌有。
她的面容,早已不复往日的雍容华贵。
憔悴。
蜡黄。
眼窝深陷,如同两个黑洞,吞噬着最后的光明。
唇瓣干裂,泛着死灰。
她曾以为,除掉叶轻眉,她就能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夺回陛下的心。
夺回后宫的权柄。
夺回家族的荣光。
她成功了。
叶轻眉死了。
死在了她精心策划,联合诸多势力布下的杀局之中。
那一刻,她是得意的。
是畅快的。
可那得意,如昙花一现。
短暂得可笑。
紧随而来的,是陈萍萍那疯子,不顾一切的报复。
鉴查院的黑骑,如同索命的厉鬼,踏碎了京都的宁静。
也踏碎了她的美梦。
一个又一个依附她的家族倒下。
一个又一个与她暗中联络的官员被抓。
哭喊声。
求饶声。
最终都归于死寂。
血,染红了长街。
她眼睁睁看着。
无能为力。
直到最后,那把火,烧到了她自己身上。
陛下,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她的夫君。
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没有阻止陈萍萍。
甚至,默许了这一切。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她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
一把用来除去叶轻眉这根“眼中钉”的刀。
叶轻眉的存在,威胁到了皇权。
威胁到了他庆帝的绝对掌控。
所以,叶轻眉必须死。
而她,皇后,以及她背后的旧贵族势力,是最好用的刽子手。
借她的手,除掉叶轻眉。
再借陈萍萍的手,除掉她和她背后的势力。
一箭双雕。
好狠的心。
庆帝。
你当真好狠的心。
她算计了一辈子。
自诩聪明。
到头来,却成了别人棋盘上,最可悲的一颗弃子。
整个家族。
她的父兄。
她的族人。
尽数被屠戮。
只剩下她一人。
被囚禁在这冷宫之中。
生不如死。
阶下囚。
这就是她最终的结局。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缓缓闭上眼。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
御书房内。
庆帝端坐于龙椅之上。
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洪四庠躬身立于下方,语调平稳地汇报着。
“陛下,太平别院之事,已查明部分细节。”
“讲。”
庆帝的声音,淡漠如水。
“据残存的禁军以及附近目击者描述,当夜,刺客攻入别院后,曾有异光闪现。”
“似有灵猫突现,护住摇篮。”
庆帝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灵猫?
“之后,有数名刺客,被一种……诡异的火焰焚烧殆尽。”
“现场留下的痕迹,极其诡异,不似凡火。”
洪四庠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庆帝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灵猫庇护?
妖火杀人?
这怎么可能?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身边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发生?
难道……
是叶轻眉留下的后手?
还是说……
那个孩子本身,就不是寻常人?
震惊。
难以置信。
这未免太过离谱!
庆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那个孩子,他的儿子。
似乎从出生起,就带着某种不凡的神秘色彩。
这绝非简单。
“那孩子……现在何处?”
庆帝沉声问道。
“回陛下,长公主殿下,已将那孩子带离了太平别院。”
洪四庠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李云睿?
庆帝眉头微蹙。
那个疯子。
她想干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
揉了揉眉心。
叶轻眉留下的两个孩子。
一个,现在落到了那个心思叵测的长公主手里。
另一个,则被范建悄悄送出了京都。
不知所踪。
范建……倒也忠心。
只是,这两个孩子,将来会如何?
庆帝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京都的天空,似乎因为那场血洗,变得清明了一些。
不管怎样。
叶轻眉死了。
那个让他忌惮,让他感到威胁的女人,终于死了。
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总算是落下了。
从此以后,这庆国,便是他一人说了算。
再无人能掣肘。
再无人能挑战他的权威。
“摆驾,回宫。”
庆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洪四庠躬身领命。
御书房内,只剩下庆帝一人。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俯瞰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都城。
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掌控欲。
……
几日后。
太平别院。
这里不再是禁地。
却比以往更加萧索。
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
依稀还能嗅到未散尽的血腥与焦糊味。
在别院深处,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立着。
没有墓碑。
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
坟前,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正是长公主李云睿。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
婴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也打量着她。
“长生,你看。”
李云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
“这里,就是你娘亲长眠的地方。”
她抱着婴儿,在坟前蹲下。
手指轻轻拂过新土。
“她叫叶轻眉。”
“一个很厉害,也很……碍眼的女人。”
李云睿的眼神,有些复杂。
有恨。
有嫉妒。
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怀中的李长生安静地听着。
他能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疯狂与偏执的气息。
“不过,她死了。”
李云睿轻笑一声。
笑声里,带着一丝快意。
“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了。”
她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婴儿柔嫩的脸蛋。
“你要叫我……娘亲哦。”
李长生:“……”
娘亲?
这个疯女人,想当我妈?
他心里吐槽。
面上却只能“咿呀”两声。
表达一个婴儿该有的反应。
李云睿似乎很满意他的“回应”。
抱着他站起身。
“走吧,娘亲带你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她抱着范闲,转身欲走。
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长公主殿下,请留步。”
李云睿脚步一顿。
缓缓转过身。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院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静静地看着她。
陈萍萍。
他的身后,站着几名神情肃杀的黑骑。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陈院长,有何指教?”
李云睿脸上那点温柔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与疏离。
陈萍萍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婴儿身上。
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殿下,请把叶氏余孽的孩子,交给我。”
他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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