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缓缓驶入儋州城。
车轮与石板相击的“轱辘”声,似在丈量这千里路途的漫长。
车厢内,两个小丫鬟按捺不住好奇,雀跃着掀开湘妃竹帘,却在瞥见街景的瞬间凝固了笑容,满脸失望地放下帘子。
相较京都鳞次栉比的飞檐斗拱、摩肩接踵的市井繁华,即便儋州最热闹的街市,也似蒙尘璞玉,浸着穷乡僻壤特有的清寂与萧索。
小丫鬟们撅起粉唇,无声泄着不满。
柳姨见状轻摇头,未作斥责,只伸手轻推闭目养神的范荡,声线温软恭谨:“少爷,到了。”
车外市声喧嚣入耳,范荡下意识蹙起眉。
在这偏僻之地,鎏金雕花的马车如夜空中的满月般醒目,引无数好奇目光与窃窃私语。
几个顽童甚至追着车轮跑了半条街,直到马车驶入范府朱漆大门,这场稚拙的“追逐戏”才告终结。
范荡掀帘下车时,正见台阶前立着一位银发老妇人——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深纹,双目却明亮如星,此刻正泛着激动的光。
“荡儿!”老妇人嗓音微颤。
范荡快步上前,抱住老夫人膝头,声线浸着亲昵:“祖母!”
老人身子微僵,显然不惯这般亲昵,却很快放松下来,慈蔼笑意漫上眼角:“回来便好...你父亲...可安好?”
“父亲一切顺遂,只是常念着祖母。”范荡恭谨作答。
老夫人轻哼一声,未置可否,转而道:“你的院子已收拾妥当,先去安顿吧。至于你弟弟的院子...”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犹豫,“他喜静,不爱人扰...”
范荡即刻会意:“孙儿省得。”
晚膳时分,范荡终于见到了这位“弟弟”。
小范贤生得玉雪可爱,白里透红的小脸、樱粉的唇瓣、一双杏眼波光流转,任谁见了都想捏一捏。
只是这副奶娃娃皮囊下,藏着的究竟是厌烦还是默许,旁人却无从知晓。
“哥哥?”范贤仰头望着高自己半个头的范荡,心底满是违和——要让他这具孩童身躯里的成年人,唤一个七岁孩童兄长,实在别扭。
“不必多礼。”范荡淡声摆手,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递过去。
“这是?”范贤疑惑接过长方体小册子,指尖摩挲着粗布封皮。
“见面礼。”范荡言简意赅。
上首的老夫人面色如常,眼底却掠过一丝欣慰——兄弟初会,气氛倒算和睦。
她选择性忽略了范贤眸中骤起的惊澜。
“《强筋法》?”范贤念出书名。
“听闻你在习武。此功可强根骨、通经脉。”范荡语气平淡。
这话却如巨石投湖,在范贤心底掀起惊涛——他修炼霸道真气之事鲜少人知,真气运行不畅的隐忧更是绝密。这份礼来得如此精准,刹那间他几乎怀疑自己处于监视之下。
看着范贤惊疑的眼神,范荡心底也在暗忖:
“怎的也该回个礼吧?这小子怎的还不把霸道真气拿出来?以后能给海棠朵朵,给我这名义兄长就舍不得?难不成重女轻男?或是见色忘义?”
可惜直到膳毕,他也没等到心心念念的秘籍。那本他费尽心思寻来的《强筋法》,亦如石沉深潭,未激半分涟漪。
自觉“亏大了”的范荡,整晚再未与范贤搭话。
次日清晨,范贤主动问候,范荡脸色才稍霁。
“我要去虎卫营。你若有兴,可同去瞧瞧。”他心里清楚,范贤身边有大宗师与毒宗护持,虎卫那点把式在他眼中或如儿戏。
“不了。”范贤弯眼笑出梨涡,“我还有旁的事。”
范荡未多言,径自随护送他的虎卫,朝海边峭壁之上的虎卫训练营行去。
远远望去,石砌营房依山而建,灰黑色石块堆砌出粗犷肃杀之气,恍若一头蛰伏巨兽,随时欲择人而噬。
“小范公子,第一天训练便从这里开始。”
高达,这位曾于京都一路护送范荡至儋州的虎卫队长,此时指着悬崖下一块突出礁石道。
那礁石距平台约三丈之高,表面经海浪经年拍打,湿滑发亮,在阳光下泛着诡异幽光。
“跳下去,在礁石上站满一刻钟,再爬上来。”
高达声音低沉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虎卫基础训练,首练胆量。”
范荡眯眼细瞧下方礁石与汹涌海浪。
对一个七岁孩童而言,三丈高度、湿滑礁石,再加随时可能将人卷入海中的巨浪,这般训练几近自杀。
然范荡早已非首次见识这世界的残酷,其眼神中毫无畏惧,反闪过一丝兴奋。
“就这?”范荡故意撇嘴,模仿记忆中纨绔子弟的傲慢口吻,“我还道虎卫训练有多厉害呢。”
高达黝黑面庞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哈哈大笑:“好!有胆色!那便请小范公子示范一番?”
范荡毫无犹豫,迅速褪去外袍,露出内里紧身练功服。
他深吸一口气,闭目在脑海中回忆这几日暗中观察到的虎卫运使真气之法。
虽尚未正式修炼功法,却能清晰感知体内那股微弱却坚韧的能量在缓缓流动。
“少爷!”一旁的萍儿惊恐出声,“太危险了!”
范荡回头冲她安抚一笑,随即纵身一跃,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朝下方礁石坠落。
海风呼啸掠过耳畔,下落过程似被无限拉长。
范荡在空中调整姿势,待双脚即将触及礁石之际,猛地绷直双腿,稳稳落在礁石上。
然冰冷海水瞬间漫过脚踝,巨大浪花冲击力令他险些立足不稳。
范荡急忙放低重心,十指如鹰爪般紧扣礁石表面凹凸之处。
色严肃道,“看来常规训练于你不适。从明日起,我们进行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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