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微的枯枝断裂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凉亭内暧昧旖旎的氛围。
战豆豆浑身一颤，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从李承影的怀中挣脱出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温度和触感。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凉亭外那道熟悉而僵硬的身影时，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和惊慌失措。
“朵……朵朵？”
战豆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和无措，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女帝的沉稳与威严。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都看到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惊雷般在战豆豆的脑海中炸开，让她瞬间手足无措，只觉得脸颊滚烫，仿佛被人当众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袭本就整齐的宫装，手指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而狼狈。
她甚至不敢去看海棠朵朵的眼睛，只能心虚地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角，像一个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与战豆豆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承影的从容淡定。
他缓缓直起身，神色自若地看着凉亭外的海棠朵朵，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仿佛刚才那暧昧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被人撞见。
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扫过海棠朵朵那张写满了震惊、愤怒与失望的脸庞，没有丝毫的意外或窘迫。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这三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尴尬与沉重。
海棠朵朵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
她看着战豆豆那副羞窘慌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又看看李承影那副坦然自若、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心中的痛楚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她想开口，想质问，想咆哮。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死死地咽了回去。
她能说什么？
质问陛下为何要与一个敌国质子私相授受？
这无异于在陛下的伤口上撒盐，只会让陛下更加难堪。
斥责李承影卑鄙无耻，诱骗陛下？
以李承影的实力和心机，恐怕只会引来他更肆无忌惮的嘲弄。
而且，看陛下刚才那副沉溺其中的模样，显然并非完全是被迫。
海棠朵朵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着。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不该闯入的禁地的小丑，目睹了一场让她信仰崩塌的闹剧。
她的目光在战豆豆和李承影之间来回逡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愤怒，有失望，有不解，有心痛，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不，不可能！
海棠朵朵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她怎么会嫉妒？她只是为陛下感到不值，为北齐的未来感到担忧！
李承影看着海棠朵朵那变幻莫测的脸色，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没有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是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这出突如其来的“修罗场”。
战豆豆则始终低着头，不敢与海棠朵朵对视。她能感受到海棠朵朵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要将她冻结的寒意和失望，这让她心中充满了愧疚与难堪。
她知道，自己伤了朵朵的心。
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名为君臣、实为姐妹的挚友，此刻一定对她失望透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凉亭内外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几声虫鸣，衬得此地愈发寂静，也愈发压抑。
终于，海棠朵朵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缓缓地抬起头，再次看向战豆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痛苦依旧，但愤怒却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她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承影，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厌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忌惮。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迈着有些沉重而踉跄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单薄而孤寂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拉得很长，显得那般萧瑟与落寞。
战豆豆看着海棠朵朵离去的背影，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开口叫住她，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知道，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李承影则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海棠朵朵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的拐角处。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身边依旧处于失魂落魄状态的战豆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来，我们的圣女殿下，受到的惊吓不小。”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战豆豆紧绷的神经。
战豆豆猛地抬起头，看向李承影，眼神复杂。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来？”
李承影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这重要吗？”
战豆豆语塞。
是啊，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朵朵已经看到了，误会已经造成了。
她和李承影之间，那层刚刚才因为情难自禁而捅破的窗户纸，此刻却因为海棠朵朵的意外闯入，而变得更加复杂和微妙起来。
战豆豆心中一阵烦躁，先前那旖旎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懊恼与担忧。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朵朵解释，也不知道朵朵会如何看待她，看待她和李承影之间的关系。
月光依旧清冷，洒在空荡荡的凉亭中，也洒在战豆豆那张写满了愁绪的脸上。
李承影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神闪了闪，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处的夜空，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冷宫的院墙之外，再无半点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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