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死寂无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太子李亨身上。
杨国忠也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牵着线的木偶。
刚刚还在为即将扳倒安禄山而沾沾自喜。
转眼间局势就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逆转。
火竟然烧到了太子的身上！
而且烧得如此之旺如此之猛！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大殿中央，身形单薄却主导这一切的少年。
苏宸。
他的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少年生出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以后要把他当成一个对手去看待。
趁他羽翼未丰。
把他的成长扼杀在摇篮之中。
“父皇……父皇饶命啊！”
太子李亨终于反应了过来。
“儿臣冤枉！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啊！”
“儿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是苏宸！是他！是他和杨国忠联手陷害儿臣！”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垂死挣扎。
试图将脏水泼回到杨国忠的身上。
杨国忠闻言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太子殿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他立刻跪倒在地撇清关系。
“老臣对陛下忠心不二！”
“今日弹劾安禄山乃是为国除贼！”
“至于您和安禄山之间的勾当，老臣可是一概不知啊！”
两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像两条疯狗一样互相撕咬了起来。
龙椅之上，唐玄宗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幕，脸上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他的目光越过两人落在了苏宸的身上。
“苏宸。”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知道皇帝这是在给太子最后的机会。
只要苏宸的证据链，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太子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苏宸抬起头迎着皇帝的目光平静地说道：
“回陛下。”
“微臣没有。”
什么？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太子李亨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杨国忠也愣住了。
他想不通苏宸为什么会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就连一直站在队列中，沉默不语的大理寺卿苏威，他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的手在袖中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有证据？”
唐玄宗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
“那你就是在凭空污蔑当朝太子了？”
“微臣不敢。”
苏宸摇了摇头。
“微臣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太子殿下与安禄山有染。”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微臣却有证据证明太子殿下，与那个负责运输‘火器’原材料的江湖组织‘金刀会’有染！”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第三样东西！
一本账本！
“陛下请看！”
“这是金刀会的内部账本！”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每一笔与东宫卫率的资金往来！”
“时间地点数额经手人一应俱全！”
“铁证如山！”
“容不得半点抵赖！”
这本账本当然也是假的。
是苏宸根据从杨国忠那里得到的线索和自己的推断伪造出来的。
但它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子李亨看着那本账本彻底绝望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因为他的确曾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而与一些江湖组织有过接触。
虽然不是金刀会。
但谁又会在乎呢？
在皇帝的眼中这已经足够了。
“好……好啊……”
唐玄宗看着那本账本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李亨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失望。
“朕的太子朕的储君！”
“竟然与一群江湖匪类同流合污！”
“你还有何面目做我李唐的继承人！”
他是真的动了废储的念头。
就在这时。
一个沉稳而又中正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息怒。”
大理寺卿苏威缓缓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一直在等。
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他走到大殿中央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苏宸。
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然后他才对着唐玄宗躬身一礼。
“陛下。”
“此事疑点重重不可妄下定论。”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哦？”
唐玄宗看着他。
“苏爱卿有何高见？”
“微臣不敢说有何高见。”
苏威平静地说道。
“微臣只是觉得有几个地方不合常理。”
“其一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就算真有不臣之心，又岂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其二鸿胪寺主事死得太过蹊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朝会开始前‘失足’落井。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苏威的目光扫过杨国忠和那些安禄山的党羽。
“安禄山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今日之事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设局挑拨离间？”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大唐君臣失和父子相残？”
“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苏威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他没有为任何人辩解。
他只是将所有的疑点都摆在了台面上。
让皇帝自己去判断。
这才是最高明的说话艺术。
唐玄宗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是傻子。
他当然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只是他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现在被苏威这么一点拨，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下方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太子。
又看了看那个一脸无辜的杨国忠。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少年身上。
苏宸。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给当枪使了。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证据。
因为苏宸做的每一件事都站在了“为国除奸”的大义之上。
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好……好一个苏家父子啊……”
唐玄宗在心中冷冷地想道。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让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了。
否则只会让真正的幕后黑手看笑话。
“够了！”
他猛地一拍龙椅打断了所有的议论。
“此事朕自有定夺！”
他指着太子李亨冷冷地说道：
“太子李亨德行有亏御下不严着禁足东宫三月闭门思过！”
“削去所有协理朝政之权！”
他又看向杨国忠。
“杨国忠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祸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宸的身上。
“至于苏宸……”
他的声音顿了顿。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