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书斋惊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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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泉水轻轻晃动,倒映着殿顶的星月图。姜月望着水面涟漪,忽然明白,在这个女权为尊的世界里,男子的羞怯与礼教的束缚,终将成为她手中的利器。

而眼前这个铠甲下的战士,这个在月明珠与重剑之间挣扎的神卫,终将成为她披荆斩棘的利刃,或是,藏在心底的那抹温柔。

殿外传来更鼓声响,子时已至。妘熊抱着重剑退到屏风后,却在转身时,听见她低低的叹息:神卫可知,月神最喜勇敢的孩子?声音混着水汽,像片羽毛落在他心间,让他握剑的手,不知不觉松了几分。

屏风后的阴影里,妘熊盯着掌心的月明珠,忽然发现,珠面上竟映着她方才的笑靥。指尖轻轻摩挲着珠面,他忽然想起幼年听过的传说——月神的眼泪,会变成最亮的明珠,而得到月神眼泪的人,终将获得神的庇佑。此刻掌心的明珠,是否就是月神的眼泪?而他,是否真的能成为她的神卫,守护她,如同她守护月神的信仰?

温泉的雾气渐渐消散,池边的香露瓶还躺着,瓶身上的月神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姜月望着屏风投下的影子,忽然轻笑——这场与神卫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有的是时间,让这个铠甲下的战士,学会既握重剑,也握明珠。

男子喉结滚动,指腹在月明珠表面摩挲三圈,终于捏起那枚莹润的球体。起身时锁子甲的铁环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清响,像极了他此刻紊乱的心跳。他不敢直视池中的身影,将明珠放在石案上时,指尖还沾着池边的水汽,在青玉案面上留下几个淡淡的指印——那是唯有男子未出阁前才会有的、未经沙场磨茧的柔软指腹。

突然,靴底踩到香露流淌过的砖面,滑腻的触感让他重心骤偏。妘熊本能地伸手去抓池沿,却因锁子甲的重量而失衡,身形一晃,竟朝蒸腾的温泉踉跄半步。池中的水汽猛地涌进甲胄缝隙,沾湿了内衬的并蒂莲纹中衣,也惊起他喉间一声短促的闷哼。

小心!姜月本能地伸手,指尖划过他锁子甲下裸露的手腕。那里的皮肤覆着薄茧,是常年握剑磨出的习武之人的温热,却又比铠甲凉薄的金属感多了几分鲜活的温度。她的指尖还沾着香露的甜腻,混着温泉的硫磺气息,在相触的刹那,像根细针扎进两人紧绷的神经。

两人同时僵住。妘熊的手腕在她掌心轻轻颤抖,如同被触碰的琴弦,而姜月能清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急促得如同战鼓擂动。锁子甲的铁环硌着她的掌心,却不及他耳尖骤起的红晕更让人心惊——那抹红从耳垂蔓延至脖颈,在古铜色皮肤下如同熔金流淌,连发间的皮绳都被冷汗浸湿。

对、对不起!妘熊猛地后退,铠甲撞在绘着月神浴图的屏风上,震落几瓣早开的木槿花。粉白色的花瓣飘进温泉,像落在雪地上的云霞,而他已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触地,重剑剑柄磕在青砖上,发出清越的响,卑职冒犯了大祭司,甘愿受罚。声音里带着破音的颤,哪还有半分演武场上的飒爽。

姜月望着他发顶散落的碎发,墨色发丝间还别着片木槿花瓣,突然轻笑出声。雾气朦胧中,她扯过绣着九瓣月桂纹的纱巾,随意裹住身子,赤足踏在青砖上,脚底板触到香露的滑腻,却比触到他手腕时的温度更凉。月神说,神卫护主有功,何罪之有?她故意将纱巾往下扯了半寸,露出肩颈处未干的水珠,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妘熊不敢抬头,却在她走近时,闻到萦绕在鼻尖的甜香——是方才打翻的玫瑰香露,混着她身上温泉的硫磺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烟香,比战场上的血腥气,比演武场的尘土味,都要温柔千百倍。这种陌生的香气让他喉间发紧,锁子甲下的掌心全是冷汗,连重剑的剑柄都快握不住。

起来吧。姜月将月明珠重新放在他掌心,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掌纹,那里有三道深浅不一的剑茧,是常年练习劈山式留下的印记,以后值夜,不必这般拘谨。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温泉的水汽般缠绕在他耳边,神宫的夜,需要的是神卫的赤诚,不是铠甲的冰冷。

妘熊的掌心骤然收紧,月明珠的棱角硌得生疼,却比不上她指尖划过的触感让人心慌。他望着她纱巾滑落的肩颈,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水珠正顺着锁骨往下流淌,消失在纱巾深处。突然想起三年前冬祭,她披着缀满银线月桂的神袍踏雪而来,眉间红痣比落梅还要艳,而他跪在雪地里,连抬头看她一眼都要用尽全力。

卑、卑职记下了。他的声音闷在甲胄里,却在抬头时,不小心对上她含笑的目光。那双眼睛比月明珠更亮,映着他慌乱的神情,让他突然想起幼时见过的铜镜——原来贵女眼中的男子,是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温泉的水汽渐渐散去,池边的朱烛在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姜月望着他影子里紧绷的肩线,忽然想起现代看过的骑士文学:骑士守护公主时,是否也会这般紧张?只是这里的骑士穿着锁子甲,而公主披着神袍,颠倒的性别下,不变的是权力与信仰的交织。

明日戌初,随本宫去神巫殿抄录祭文。她转身时,纱巾的流苏扫过他膝头,卸了铠甲,穿便于行动的服饰。尾音落下时,她已踏入温泉,水花溅起的声响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

妘熊跪在原地,听着身后水波的响动,掌心的月明珠渐渐被体温焐热。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那道被她划过的掌纹还在发烫,仿佛被刻上了月神的印记。锁子甲下的中衣早已湿透,贴着脊背凉津津的,唯有心口处,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比温泉更暖,比月光更柔。

殿外传来更鼓声响,子时三刻。妘熊起身时,发现石案上的香露瓶已被摆正,瓶身上的月神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恰似她眉间的红痣。他抱起重剑,靴底不小心碾到那瓣木槿花,花瓣的香气混着香露的甜腻,钻进甲胄缝隙,让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池中的身影正倚着汉白玉栏,纱巾滑落的肩头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幅被神谕点化的画卷。

这一晚,妘熊在神殿值夜时,第一次解开了锁子甲的搭扣。当沉重的铠甲落在青砖上,发出当啷声响时,他望着自己古铜色的手臂,突然发现,那里还留着她指尖划过的淡淡红痕。指尖轻轻触碰那道红痕,他忽然想起她方才的话:神卫的手,该握剑,也该握明珠。

或许,从他接住那枚月明珠开始,从她指尖划过他手腕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在这氤氲的水汽中,悄然改变了。而神殿后殿的温泉,还在不断蒸腾着薄雾,如同这场权力与情感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卑职谨记。他低头盯着地面,视线却不受控地掠过她赤足——脚趾甲涂着的丹蔻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甲缘还描着细如发丝的月桂纹,那是唯有大祭司才能使用的纹样。锁子甲下的心跳如擂鼓,他突然想起男德典籍里的训诫:贵女肌肤若月神辉光,男子直视便如直视太阳,当剜目以谢罪。可此刻映入眼帘的,比书中描写更灼目千倍。

子夜的钟声响过三声,铜钟余韵震得琉璃瓦轻颤。姜月倚在寝殿门前,月白色纱衣被夜风吹得贴紧身躯,勾勒出与原主记忆中不同的利落肩线。演武场方向,妘熊的剪影正来回踱步,锁子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遮不住他抬手触碰耳尖的小动作——那是方才她靠近时,发丝扫过他耳垂留下的痒。

石案上的香露瓶歪倒着,琥珀色液体在月光下凝结成蜜,沿着案角滴落的轨迹,竟在青砖上汇成月轮形状。姜月勾唇轻笑,指尖划过方才触碰过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他皮肤的纹路,粗粝的茧子与温热的触感交织,像块烧红的铁烙在神经末梢。她忽然明白,这个世界的男子不是笼中鸟,而是被礼教磨去利爪的兽,只需在适当的缝隙里撒把盐,便能让伤口开出带刺的花。

远处,妘熊的重剑第三次发出嗡鸣。他盯着掌心的月明珠,发现珠孔处缠着根细长的发丝,墨色如瀑,尾端还沾着香露的黏腻。耳尖的红瞬间蔓延至整张脸,他慌忙将明珠收入怀中,却触到锁子甲下的中衣——那里绣着母族贵女送的并蒂莲,此刻却被他的体温焐得发皱,像极了她纱巾滑落时露出的肩颈曲线。

裂月剑,你也在慌么?他低声问剑,剑柄上的月神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却映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三年前冬祭,她为他披神袍时,指尖曾在他肩头停留三息,那时他以为是错觉;三日前演武场,她在竹简上画下月桂暗纹,他以为是神谕;而此刻,这根缠在明珠上的发丝,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胸腔里翻涌的、违背男德的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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