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完雨的河边满是泥土气息，周丁内心还在不满着，虎子这二傻子，好好的青石路不走，尽找些土路，自己脚上这双鞋算自己最新的鞋了。“丁子，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找你是有事求你。”虎子停下脚，望着眼前的河，语气低沉的说着。
周丁跳着脚一掌拍在虎子的后脑勺上，“就这，就这，啥事不能直说，非得到河边，装啥深沉，我新鞋全是泥。”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虎子的好兄弟，果然没认错你小子，小时候骗我饼子吃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这辈子的好兄弟，现在更是亲上加亲了，好妹夫！”虎子开怀大笑用力拍着周丁的肩膀，丝毫没有计较刚刚的那一巴掌。
“？？？妹夫，我可没答应，你那妹子看上去好看，性子跟你一样虎，我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害我。”周丁瞪大眼睛望着，一下子震惊的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断断续续问到：“到底发生啥事了，怎么突然想着嫁妹子，我记得你可说过，这辈子最心疼的就是你这个妹子，想娶她得有十里嫁妆，得是富甲一方才行，现在舍得就这么嫁给我这个十几岁的落魄户了？我可是无父无母，就一间老院子，你盯上我房子了？”
“放屁，我能拿我亲妹子换你那破房子，你不愿娶就算了，反正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帮我照顾好她。”虎子摇摇头，失望地说。
“你不在，你要去哪？”周丁眼睛突然顿住，看见了河边桥上的告示牌，上面还贴着雨淋湿的征兵告示，突然情绪失控地喊着：“咱们从小到大的交情，你就想把妹子扔给我去当兵，咱们日子苦，但是当兵他妈的就是刀口舔血，你疯了，你别跟我说你被强迫入伍，赵叔和我爹就死在渭河边上，他俩兵牌还在家，前年就下过告示了，我们没成家就不得被强迫入伍。你跟我说你个二愣子为啥要去当兵！”
虎子叹了一口气：“冷静点，丁子，我不想去也不行，老皇上眼看着不行了，太子才是个孩子，业国周边接壤三个国家，一旦打起仗来，咱们业国肯定兵力不足，前些天我看着亭长跑了好几趟了，明显是征不上人了，想想也是咱们前街一百多户人，除开来往商队的留下的门房伙计，实际上就六七十户人，现在这情况你还想让老瞎眼再提着刀？还是让刚抱上孩子的包子铺老刘头去？现在我主动参军，至少能让亭长稍微照顾一下我们前街，你也知道咱们前街就是一群退伍老兵抱团取暖才热闹起来，你还想让叔辈们再顶上去？”
“那也不该是你去啊，你想让赵叔绝后么。”周丁背过身就要走，“我去找虎妞，我看她是不让你这亲哥上战场。”赵虎眉头一皱，朝周丁喊着：“周丁，你给我站着，十八岁的人了，找我妹告状，丢不丢人，老子特意带你到没人的地儿说这个，你个比猴还精的不懂我什么意思。我爹当年就是屯长，他死时托人给我带的话就是让我照顾好你们这些死了的爹的孩子，他觉着他对不起你们，带着叔伯们去了渭河没把他们完整带回来，不然我愿意管你们这群野猴子，一天到晚惹事。”
周丁没回头，停下脚问：“什么时候走，乞儿会里还有跟你一起的么？“
“十天以后就要去报道，杨子臣和刁河他们跟我一起，总共十个人，就是我们走了以后，乞儿会跟左门街那群杂碎再斗起来得吃亏不少。你多注意点，现在不太平，剩下二三十张嘴你得想办法喂饱了，要不是他们，我说什么也要带你一起走，奶奶的，会里二三十个人就你脑子最活络，最不要脸，到了战场上跟你跑准能活下来。”虎子看着周丁，嘴角上扬，满脸的笑意，内心深处全是满心的担忧，自己一走，不知道妹子和乞儿会会不会受罪，不管，回来要是看见妹子瘦了，就拿周丁身上的肉炖汤，给妹子补补。
周丁听完，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继续迈开了步子，也没回头，只留下赵虎一个人待在原地。刚下过雨的天空放了晴，一道阳光洒了下来，铺满了河道，边上的柳树枝垂在河里，风一吹带起涟漪，把赵虎的倒影散在了起伏的波浪里。而周丁被阳光照着，心里却也开心不起来，一步接一步，也不知道是打算往哪走，心里回忆不停的浮现着。
赵虎是乞儿会最大的，今年十八了，平日都是他管着乞儿会，照顾会里一群半大小子，乞儿会，乞儿会，里面自然全是乞儿，或者说全是死了爹的孩子，都是当年跟着赵虎的爹把命扔在了渭河边的汉子的后代。而周丁的爹也是其中一员，是赵虎老子的副官，本来几个人都有抚恤，足够这些孩子能勉强撑过不懂事的日子，让他们的娘把他们拉扯大，再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但是挡风城本就是边陲，自然也没人会帮着几个底层人去讨要被层层瓜分的抚恤金，那些活着回来的士卒看不下去，说要去军伍里吵闹，被随队的伍长扇了好几嘴，扇人的红着眼睛问他军营起事，还要不要命，转头就扇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的军饷留给了几个哭哭啼啼的妇人。
当时周丁才三岁，只记得那天老娘一天都没起火做饭，只是待在房里不哭不闹的坐了一整天。还是自己去骗了隔壁赵虎的饼子才有饭吃，说带他去看战场，去看几千人的混战，结果把虎子带到了蚂蚁洞旁边看蚂蚁打架，气的赵虎给了周丁一拳，用周丁的活说，赵虎就是那个人群里一眼望去最好骗的那个。
周丁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赵虎的家门口，听着到里面虎妞在忙着起火，边忙边哼着歌，周丁偷看了几眼，前几天房前还挂着的几条咸鱼被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算赵虎走运，今晚还是去挖点野菜将就将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