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寒鹰离开后,褚时瑾才缓缓靠回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自额间渗出。刚刚强撑着不稳的心神安排寒鹰等人去往抚州之事,已经耗尽她大半体力,但她眼底眸光炽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重生一回,一定要改写褚家满门蒙冤的惨烈命运,所有遗憾和亏欠她都要亲手弥补才行!
这时候观书才满脸疑惑地开了口:“大姑娘,将军他们明明好好地在抚州,您这么安排是……”褚时瑾安排寒鹰时并没有避开她,憋了这许久,观书实在忍不住了,连同边上的观画亦是疑惑。
褚时瑾神色十分凝重,缓声道:“观书,这件事关重大,你先将我母亲请来,有事跟母亲详谈。”
“婢子,这就去请大夫人过来。”观书见褚时瑾一脸严肃,也不敢多耽搁,福了福身,快步退出里屋。
“观画,你去库房将我那惊鸿和青虹给找出来……”褚时瑾继而转头吩咐道。
“是,婢子马上去。”
观画先是一愣,心底暗自嘀咕:当初大姑娘在抚州战场上伤了身子回京后就留在府中修养,因迟迟未愈,索性就将这爱若珍宝的佩剑和长矛锁到了库房里头。如今这样的举动,是要作什么?难不成将军他们在抚州……
没等观画多想,叶淑娴的声音已经从外间传来:“瑾儿,刚刚听思瑶她们姐妹俩说你醒来了,正想着过来看看你,碰巧遇到观书说你让她请我来……”那话语间满是慈爱。
“阿娘,是瑾儿让观书前去寻您来的。我有事跟您说……”
褚时瑾抬眸,瞥了一眼身旁的观画,示意她俩退下。并非是不信任这两个贴身侍女,实在是现在朝堂局势诡谲,恰巧又正值诸位皇子夺位之战的风口浪尖上,他们将军府虽然秉持不涉足党派之争的家训,可依旧被皇帝陛下暗中忌惮,而在那些皇子眼中,更是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紧紧盯着不放。稍有不慎,密谈内容泄露出去,便是灭顶之灾,褚时瑾不得不防。
“瑾儿,这会儿屋内就我们母女俩了,你且说吧。”叶淑娴拉过褚时瑾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中满是安抚之意。
“阿娘,父亲他们……”褚时瑾欲言又止,斟酌再三,终究还是决定委婉道出重生这等奇事,毕竟能重活一世这事太过离奇荒诞,说出去怕也是无人能相信,“阿娘,瑾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瑾儿,这……你这个梦有点……娘不是不相信你,可前两月收到你父亲的书信,一切如常并未有异常之处。”叶淑娴面露出迟疑的神色,眼中都是满满的困惑。
“阿娘,我们早早做准备,要是这梦是假,反正也就你我母女二人知道,倘若……”褚时瑾不得已需得刻意用隐晦的措辞试图说服她娘,继而压低声音,“这应该是给咱们将军府的警示……”
叶淑娴听了微微的颔首,心中确实暗自思量;虽然说对这荒诞梦境有些半信半疑的,但出于对自己女儿的信任,再三思索后,终还是决定按照女儿的意思着手做些准备。
“瑾儿,娘信你,也会着手安排的,你就先歇息着。府上有你娘我与你祖母呢,断然不会让你担着这个心。”叶淑娴温柔地抚了抚褚时瑾的额头轻声劝慰着。
褚时瑾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祸事还没有降临到将军府上,这府上众人怕是没人会轻信这等未卜先知之事。当今陛下函证昊以及他膝下的几位皇子明面上对将军府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实则暗藏祸心。如今她的提点也是为了让她阿娘心底存有戒备,不要因为祖母与宫中太后关系亲厚就对当今陛下以及几位皇子没有丝毫的防备。
“咳、、、璇儿呢?”等她阿娘叶淑娴离开后,褚时瑾才想起从苏醒过来到此刻她的同胞亲妹妹褚思璇还未见到人影。
“五姑娘她……”婢女观棋欲言又止。
褚时瑾听观棋的语气就知道,她这胞妹肯定是又和那李尚书家的三姑娘李玉灼闹腾起来了。
整个六方街,也就将军府与李尚书的府邸毗邻而居,李家为文官,将军府为武将。自幼时起褚思璇与李家三姑娘就不对付,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不过,前世李家倒是从未卷入那些阴谋算计当中,但后来她收服褚家军扶持韩承乾登基为帝,这李家的立场倒是有些微妙起来……
想到此事,褚时瑾心下有了些盘算,决定试着慢慢拉拢李家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当下便道:“去唤五姑娘回来。”
“是,大姑娘。”观棋领命,赶忙去找褚思璇过来,看着大姑娘这脸色指定是生气了。
而褚思璇与李玉灼正在街边对峙,两人涨红了脸,谁也不让谁。
“再说……我将来也会跟长姐一样去战场上立功,可不像你这般娇弱……”褚思璇双手叉腰,小脸涨得通红。
“谁知道呢,你又不是你长姐她……”李玉灼不甘示弱,回怼过去。
两家的婢女都是满脸无奈的站在一旁真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这么些年,他们两家的姑娘隔三岔五就会撞上,这一撞上就是这种剑拔弩张的争吵场面,把她们这些婢女倒是累得够呛。
李玉灼与褚思璇瞥到了观棋的身影就齐齐噤了声。观棋可是随在褚时瑾身边的贴身婢女,代表着褚时瑾,更何况她们心底对褚时瑾都存着几分敬畏。
“李三姑娘。”观棋向李玉灼微微行礼,然后看向那褚思璇,“大姑娘有事找五姑娘您,让您过去一趟。”
李玉灼听观棋说褚时瑾找褚思瑾,但也不想落了下风,极力撑着脸面道:“哼,我这次就放过你了,我们回去。”
“长姐!!”
“你又跟李三姑娘吵架了?”褚时瑾皱着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胞妹。
“长姐,我就是看不惯李玉灼那柔弱的模样,像长姐这样的女子才称得上是真豪杰,就她那副样子,我便瞧不上!”褚思璇满脸的不服气。
“可京中那样的姑娘家比比皆是,你看不惯就得跟人家吵?那岂不是这京中姑娘家的你都看不上了……”褚时瑾轻声呵斥她。
“长姐,我本就看不上……”
“嗯?!”褚时瑾的一个眼神给过去。
褚思璇见状立马闭嘴,同时还有些发怵,她长姐可是上过战场、见过血雨腥风的人,整个将军府里,她最惧怕的就是自家长姐,哪怕兄长们都比不上长姐的威严。
“璇儿,李三姑娘虽然时常与你起争执,可人家也没有背地里说三道四也没有品行不端。你瞧不上人家,那琴棋书画你又样样精通么?还是你……”
“长姐,我知道了,以后就不跟李玉灼争吵了。长姐你……惊鸿长矛?”
褚思璇眼尖,看到了观棋拿出来的青虹剑和惊鸿长矛这两出来,顿时面上露出诧异神色。当年长姐因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就将惊鸿和青虹锁在她自己库房里头,从此再也没有碰过,如今这是……
“长姐你这是要?”
“嗯,练练,不然这身子骨也该是废掉了。”褚时瑾握住剑柄,轻轻抽出一截,寒光闪烁,像是杀伐果断的她回来了几分。
“可……”褚思璇本想劝阻自家长姐。
“我自己心里有数,既然想跟父兄他们一样驰骋在沙场上,那么你就该多学点兵书……”褚时瑾不容置疑地说道。
“长姐,我知道了。那你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褚思璇看似乖巧应下实则不以为意。
褚时瑾望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叹气,她怎能不知道她的脾性呢。原本想着告诫她几分,但思考了下决定暂时按下不提。如今的她还不宜过早的知道那些凶险的事,至于拉拢李家,更需要从长计议,徐徐而图之。眼下重中之重是保住整个将军府满门性命。她只能在心底默默期盼着寒鹰能够马不停蹄,及时抵达抚州城。
若是寒鹰未能救下褚家男儿,那必须得有后手应对才行,绝不能再让将军府背负前世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想到前世,褚时瑾眉头紧皱,脑海中浮现出太子韩承珏的身影——当初若不是太子行事荒诞不羁擅自篡改军令导致自己身陷囹圄;再加上当今陛下无端猜疑才使得褚家男丁尽数死于抚州城外无人生还。等太子携带褚家几位男丁尸首返京,朝堂震荡随即陛下大怒下令将将军府众人羁押狱中,文臣武将向来不和,褚家身为武将又无文臣帮扶,文官们笔下写尽对褚家的不满更有人上书说抚州城将士唯褚家马首是瞻,只知褚家不知皇帝恩;皇室宗族内部藏污纳垢、皇子们争权夺势,皇帝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一门心思打压能臣信任奸臣,这朝廷早已是腐朽不堪了。
褚家手握兵符就早已被迫卷入这皇权争夺的巨大漩涡之中,前世褚家一心守护边疆,对朝堂权谋争斗一概不知,懵懂入局,才落得满盘皆输的惨烈下场。如今她重生归来,定要自己倾尽所能,护得家人周全!
窗外日光洒落,仿佛照不透这重重阴霾,褚时瑾目光坚毅看向棋盘,心道:既然已入棋局,但如何布局还得是她褚时瑾来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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