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之上的人儿居然让她有些恼了,继而扰了那人的清梦。
褚时瑾悠悠转醒,睁眼看向那天色,一时之间脑子有些放空。这几年被娇养在府里,早经习惯了以往的作息,骤然起来的这般早,竟然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以前的习惯被打乱了全身都透着一股慵懒的酸胀感。
她抬手轻揉眉心,唤来婢女观棋,轻声吩咐道:“去备些水来。”观棋应下后不多时便端来一盆温度恰到好处的清水。褚时瑾净面过后,顿时清醒了不少,起身踱步到后院,活动活动筋骨练练以前的拳脚功夫热热身,这才开始使起了长矛,一套招式行云流水,练罢,她微微气喘额间更是渗出了汗珠,身心倒是畅快了不少,不禁心中暗自叹息:果然大不如以前了还得多练才能恢复到以往的程度。
昨日,祖母外出专程为她到寺庙里祈福去了。等祖母回了将军府,听到下面说褚时瑾已经苏醒,身子也日渐好转心里面惦念着要来看看她,却被告知已经睡下歇息了,也不忍打扰。这不一大早就来到这儿来看看褚时瑾才能放心也就知道了她在练功法的事情。
“瑾儿,我刚刚听到下面的道,你今早就在后院舞刀弄枪了?”祖母周怡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屋内,目光带着几分嗔怪与关切。
褚时瑾乖巧行礼,垂首应道:“是的,祖母。这几年被娇养着,人都养的娇气了,想着左右都这样或许练练功法能强健一些。”
周怡眉头轻皱,上前抬手仔细打量着褚时瑾,温和地说道:“本来就是姑娘家,娇养着那是应该的况且你身子向来不大好,旁人哪能说你些什么。”说话间,心头里面可是想起了当年那桩惊心动魄的事一阵后怕。那时,被她捧在手心疼爱的孙女,去了趟抚州城,竟然还上了战场,她不禁暗暗埋怨自家儿子们的疏忽。
褚时瑾可是看出了祖母眼中的担忧连忙挽上祖母的胳膊,软糯撒娇:“让祖母操心了,都是我的不是。祖母,我可太想您了。”
周怡轻点她鼻尖,佯装着嗔怒:“不过也就昨日没见着,怎么就这般黏人了。”
褚时瑾心中暗叹,那可不是仅仅昨日没见,实则是隔了前世今生整整数年呐。前世,她身为主将驻守抚州城,一待便是三年有余,连京城都未曾回过。
周怡仔细打量着跟前撒娇的孙女,见她眉宇间那股郁气都消散开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精气神十足,不禁满意地点点头:“黏着祖母好,等过些时日,等你父亲得胜归来,就该与林家商议婚期了,咱们瑾儿可要嫁人咯……”
“嫁人?”褚时瑾心头一震,刹那间心里涌现出前世许多的往事。当初她爹娘给她定下一门婚事,因为她受伤,担心嫁入别家受委屈,因此选定了她娘的闺中好友林家的嫡次子林子谦。按将军府的门第,她身为嫡长女,本该配长房长子才是,可她娘觉得林家门第比起其他贵族世家虽稍逊一筹,但后宅安宁清净,林子谦的嫂子也是个温婉和善的人,嫁过去也不用操心繁杂庶务,婆母又是她的至亲好友,林子谦又非长子,余生安稳顺遂即可。
前世,林子谦孤身一人从未成家,并非是因她孤寡一生,而是为了她的表姐叶苒。当时,她与林家退婚后,追随韩承乾身后苦心谋划,才觅得机会奔赴抚州城,收服父亲褚朗华麾下旧部;二妹褚思瑶为助她一臂之力,不惜嫁给年纪足可做她父亲的兵部侍郎做继室;表姐叶苒更是为了给她押送粮草,惨遭杀害。
若不是那时回京述职偶然祭拜叶苒时撞见了林子谦,恐怕她一生都会被蒙在鼓里。林子谦那时候才知道叶苒竟然是她表姐,叶家久居外地,两家来往也不算密切再加上也没有端倪,叶苒知道林子谦是她的未婚夫后就与他断了联系。
想到此处,褚时瑾心里面有些怅然,暗忖前世身死倒也不冤,若非身旁亲人殚精竭虑、全力相帮,即便成功抵达抚州,恐也早被奸人算计致死。如今自己已承蒙上天垂怜得以重生,一定要护好这些至亲之人。先下当务之急,是想法子与林家退亲,而且还是得主动退亲,早早谋划布局,再收拢褚家散布在北疆抚州城的势力。
“呃,祖母,眼下说这事还早着呢。还是等父亲回来,再从长计议吧。”褚时瑾知道自己若是此刻贸然提出退婚,祖母和阿娘她绝对不会应允这个请求的,退婚之事还需要与阿娘细细商议。稍有差池,便会与舅舅家生了嫌隙,致使将军府和林家关系破裂,故而退婚的事情需要慎之又慎才行。
周怡在褚时瑾闺房稍坐片刻,就起身离去。虽然说自己觉得这孩子隔了一日像是变了些许,倒是也没过多揣测,总归是自家骨肉,性子有些许变化倒也无妨。
“长姐,你可好些了?听闻你昨日把惊鸿和青虹都取出来了?”二妹褚思瑶人未到声先至,几步跨进屋子,满脸关切。
褚时瑾浅笑颔首:“养了这么久,寻思着练练许是有益。这些年,你们怕我心里不舒坦,背着我在自个儿院子里偷偷练功,当着我的面却只字不提,真是难为你们了。如今……”
“长姐,这有什么。咱们自家姐妹,何须见外。况且,当年你在抚州城的威望,可不输大伯和父亲他们呐。”褚思瑶抢话道,眉眼间满是崇敬。
一旁几个姐妹也是纷纷点头附和。将军府的姑娘们自幼习武,寻常流氓地痞哪敢招惹她们,就连近身伺候的婢女婆子,也都习得几招防身功夫。可自打褚时瑾受伤,众人像是默契十足,收敛锋芒,再不提练功之事。如今见她重拾青虹剑、惊鸿长矛,知晓她已然释怀,自是满心欢喜。此前大夫也说过,长姐褚时瑾有心结郁积,需放宽心胸方能好转,眼看着她一日日精神抖擞起来,做姐妹的怎么能不为之欣慰。
叶淑仪听了褚时瑾提到的梦境之事,虽心存疑虑,却身为将军府主母,目光如炬、心思缜密。京城这地方,步步惊心、处处陷阱,稍有不慎便会累及全家,她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当下便差人暗中查探几位皇子以及皇宫内苑的动静。再说,褚朗华出征数载,她近些日子也频频梦魇,此事只怕暗藏玄机。
“夫人,这是几位皇子的近况……”
叶淑仪翻阅着情报,眉头微蹙。几位皇子瞧着并无异样,可褚时瑾特意提到,一定不会空穴来风,那些怪异之处究竟隐匿在何处?正思忖间,又闻下人来报:“大姑娘昨日差了寒鹰前往抚州城……”
“大姑娘那边安排了几人去抚州?”叶淑仪抬眸问道。
“除了老夫人安排的人手未动,老爷与您安排的,除了寒玉,其余都随寒鹰一道去了抚州。而且,今早大姑娘便早早起身,在后院操练起来。”
“嗯。”叶淑仪略作沉吟,“大姑娘身边再添些人手护着,知会寒玉一声,不要让大姑娘起疑……”
“夫人,属下这就去办。皇宫与诸位皇子那边,还继续查探吗?”
“自然要继续。大姑娘这般安排,想必事出有因,一定要查探得清清楚楚。”
“遵命。”下人领命而去。
叶淑仪独坐房中,满心疑虑,揉着太阳穴苦苦思索。她并非不信自家闺女,只是身为将军府主母,凡事需有凭有据,否则,她们这些妇孺与远在抚州的亲眷,恐会陷入危局……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